第二天池苒抱着那本《诸葛亮集》走出教室,脸颊因激动而发烫。拐角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猛地刹住脚步——耿哲正倚在窗边看书,午后的阳光为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他合上书,冲她笑了笑:"昨天的发言,很精彩。"
池苒的心脏突然跳得比反驳张教授时还快。耿哲是历史社副社长,校辩论队主力,更是她偷偷在历史笔记角落画了无数遍的名字。
"谢...谢谢。"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其实我准备了好久..."
"看得出来。"耿哲走近一步,身上有淡淡的墨水味,"那本《诸葛亮集》,能借我看看吗?"
池苒下意识抱紧书脊。竹简在书包里突然发烫,烫得她心头一颤——书中从未提过她和耿哲的未来,这是否意味着他们注定无缘?
"现在不行。"她声音比想象中尖锐,"这书...很脆弱。"
耿哲愣了一下,随即理解地点头:"当然,是我唐突了。"他递来一张浅蓝色便签,"历史社下周有读书会,如果你愿意来..."
便签上是他工整的字迹,像他这个人一样清朗端正。池苒接过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一股电流般的触感窜上脊背。
"我考虑看看。"她强装镇定,却把便签捏出了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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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池苒在床上辗转反侧。竹简摊在枕边,最新浮现的文字让她胸口发闷:
「建安七年五月十五,尔将遇学术生涯首道难关,抉择之际,勿为私情所误」
"私情..."她喃喃重复,目光落在书桌上的浅蓝色便签上。竹简记载了她未来成为史学大家的每一步,却对耿哲只字未提。这种空白比明确的拒绝更令人绝望。
她鬼使神差地翻开日记本,里面夹着上周偷偷拍下的照片:耿哲在图书馆专注看书的侧影。照片背面是她用最小号字写满的"耿哲",像一场无人知晓的仪式。
"如果注定没有结果..."她轻轻抚摸照片,突然被竹简的异动打断——原本清晰的未来记载开始扭曲,浮现出两个分叉:
一条路依旧通向史学大家,但画面中的她总是独自伏案;另一条则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某个类似耿哲的背影。
竹简边缘渗出朱砂般的红字:
「情丝乱史笔,慎之慎之」
池苒猛地合上竹简,仿佛这样就能合上自己悸动的心。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像极了竹简上那个冷清的句号。
读书会当天,池苒在历史社门口徘徊了十分钟。透过玻璃窗,她看到耿哲正在整理资料,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不进来吗?"陈溪飞突然出现在身后,声音带着讥诮,"还是说,你的'孤本'今天没带?"
池苒绷紧后背:"我只是..."
"池苒?"耿哲打开门,眼睛一亮,"你真的来了。"
那一刻,竹简在书包里剧烈发烫,仿佛在发出警告。但耿哲的笑容太明亮,明亮到她甘愿被灼伤。
"我..."她深吸一口气,踏入活动室,"我想分享一些关于《魏略》的发现。"
读书会结束已是黄昏。耿哲送她到公交站,晚风掀起他衬衫的一角。
"下个月有个三国主题的学术交流会,"他犹豫了一下,"要一起去吗?"
池苒的指尖掐进掌心。竹简在此刻烫得惊人,她几乎能闻到布料焦糊的味道。
"我可能...没时间。"她盯着地面,"要准备期末考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78路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中,耿哲轻声问:"是因为那本书吗?你最近总是...躲着大家。"
池苒猛然抬眸,心中一震,却见他眼底竟隐隐藏着一抹受伤的神色。原来,她的每一次疏远、每一丝冷漠,都被他悄然看在眼里,无声地刻在心底。
"不是的!我只是..."公交车的喇叭声淹没了她的解释。仓促间,耿哲塞给她一张折叠的纸条,转身离去。
纸条上是遒劲的字迹:「无论你在追寻什么,记得回头看看」
池苒攥着纸条,在摇晃的车厢里泪流满面。竹简安静地躺在书包底层,再没有发烫,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重。
此时,公交车搭载着她的回忆,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初三那年……
池苒第一次注意到耿哲,是在中考前的历史复习课上。
六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纱窗洒进来,落在第三排那个男生的侧脸上。他正举着手,声音清朗地反驳老师关于"玄武门之变"的评价:"李世民不是被迫反击,他是蓄谋已久——您看《旧唐书》这段记载......"
历史老师推了推眼镜,难得露出赞许的微笑。池苒悄悄从课本上方抬眼,看见少年眉飞色舞的样子,像一棵迎着阳光肆意生长的梧桐树。
下课铃响后,那个叫耿哲的男生被几个同学围住,他随手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笑着说:"周末去图书馆查资料?我找到一本超棒的《贞观政要》注解本......"
蝉鸣声忽然变得很响。池苒低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笔记本角落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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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结束后的返校日,池苒抱着一摞毕业纪念册穿过走廊。拐角处突然传来熟悉的笑声,她猝不及防撞在了上去
"小心!"
纪念册散落一地。耿哲蹲下来帮她捡,发梢还带着操场上的阳光味道。他捡起最上面那本,突然笑了:"你也喜欢《三国志》?"——那是池苒特意包了书皮的裴松之注本。
池苒:嗯……嗯,随便看看
耿哲:知音啊
"我最喜欢这段......"耿哲翻开书页,指尖停在"诸葛亮传"上。池苒看见他手腕内侧有一道墨水的痕迹,像是熬夜做笔记时不小心蹭到的。
上课铃突然响起。耿哲把书还给她,眼睛弯成月牙:"高中部见啊,小池同学。"
池苒抱着书站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盖过了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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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部分班名单贴在公告栏那天,池苒在"高一(7)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她装作不经意地扫视其他班级,终于在(4)班的名单里发现了"耿哲"两个字。
秋日的阳光依旧炽烈。课间操时,池苒总是不自觉地往(4)班的队伍张望。耿哲长高了不少,站在男生队伍的末尾,做伸展运动时校服下摆会露出一截腰线。
"看什么呢?"同桌郭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突然恍然大悟,"哦——(4)班那个历史课代表啊?"
池苒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郭绮:哟哟哟哟
池苒:啧,讨厌ヽ(≧Д≦)ノ
入冬后,池苒养成了一个新习惯:每天下午第四节课后,绕远路从(4)班教室后门经过。 那天飘着细雪,她照例抱着书本慢吞吞地走过走廊。透过玻璃窗,看见耿哲站在黑板前,正用彩色粉笔画着什么。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粉笔灰。 "......这是官渡之战两军布阵图。"他的声音隐约传来,"曹操之所以能赢,是因为......" 池苒看得入神,没注意身后有人靠近。 "喂,(7)班的,"(4)班的体育委员突然从后门探出头,"你最近怎么老在我们班门口转悠?" 教室里的讲课声戛然而止。耿哲转过头,粉笔还捏在指间。池苒慌不择路地逃跑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哄笑。耿哲确是一脸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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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前,学校论坛突然流传起一个帖子:《盘点高中部那些偷偷谈恋爱的学霸》。池苒鬼使神差点进去,在热门评论里看到有人爆料:
"(4)班历史课代表好像有女朋友了,有人看见他放学后和女生在图书馆约会......"
池苒关掉网页,发现自己在草稿纸上写满了"耿哲"两个字。她用橡皮狠狠擦掉,却留下了一片难看的痕迹。
放学时下起大雨。池苒站在教学楼门口,看见耿哲撑着一把黑伞,身边站着(2)班的文艺委员。女生笑着说了什么,耿哲微微低头去听,伞面向她那边倾斜。
池苒把脸埋进围巾里,转身冲进雨幕中。
午休时,池苒鬼使神差地绕到了(4)班后门。
耿哲不在座位上。
他的同桌王磊正偷玩手机,池苒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假装随意地问:“耿哲呢?”
王磊不耐烦的抬头,挑了挑眉:呦,找我孙子干什么?
池苒的耳根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他是不是和林萱出去了?”
王磊一愣,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怎么,你也听说了?”
池苒的心沉了下去。
王磊却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你别信那些传言,他俩压根没那回事。”
“什么?”
“林萱是学生会文艺部的,找耿哲帮忙画历史社的海报而已。”王磊耸耸肩,“结果被人看见他俩放学一起走,就传成约会了。”
池苒愣在原地,心脏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忽上忽下。
王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很在意?”
“没有!”池苒转身就走,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耿哲。
他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似乎刚回来,正站在她身后,微微挑眉。
“找我?”
池苒的大脑瞬间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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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当池苒在古籍区发现那本能预知未来的竹简时,她第一时间翻遍了所有记载,却始终没有找到关于耿哲的只言片语。
"您说过竹简记载的是可能性。"池苒把书包放在桌上,声音沙哑,"那为什么...完全没有他的未来?"
老人头也不抬:"史书从不为儿女情长费笔墨。"
"可我不是史书里的人物!"池苒第一次提高了声音,"我有权利选择..."
"当然有。"老人终于抬头,琥珀色的眼睛深不见底,"但选择意味着放弃。竹简只展示史学家的路,因为那是它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培养最纯粹的史学者。"
他指向竹简上一行几乎透明的字迹:
「建安七年六月初一,耿氏将赴英伦」
池苒如遭雷击。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响,就像初三那年夏天的课堂。池苒恍惚看见十六岁的耿哲站在阳光里,笑着对她说:"高中部见啊,小池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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