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三梅，背叛之人

槐树影子斜斜地铺在雪地上，月光像撒了盐似的落在林晚肩头。她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布包沉甸甸压着手心。阿忠握着枪的手指关节发白，枪口微微下垂。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混着风声，在这寒夜里格外刺耳。

林晚低头看布角绣着的梅花标记，金线勾边比赵卫东袖口上的还要精细。她想起父亲遇害那天，管家倒在地上时胸前也是这样一朵金线梅花。那会儿她才六岁，以为那是血染成的图案。现在想来，那分明是早就绣好的。

"阿忠。"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惊飞了枯枝上的麻雀。

阿忠应声抬头，脸上覆着一层霜，眼底有些慌乱。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林晚打断。

"你跟爷爷多久了？"

"从...从我记事起就在林家当差。"阿忠声音有些哑，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臂，那里有道旧伤疤。

林晚没说话，手指摩挲着玉佩边缘。玉佩温温的，不像往常那样烫手。她抬头望向远处，槐树林尽头隐约有黑影一闪而过。

"走。"她说，转身就要往前走。

阿忠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腕，力道有些大，"那边不能去。"

林晚被他拽得踉跄一下，腕上隐隐作痛。她皱眉看他，阿忠眼神闪烁，手却不肯松开。

"为什么不能去？"她问。

阿忠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槐树后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个黑衣人站在十步开外。那人戴着兜帽，只露出半截下巴，唇上一道疤像是用针缝出来的。

"林小姐。"那人声音沙哑，"你父未死。"

林晚瞳孔猛地一缩，耳边嗡的一声。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撞到阿忠怀里。阿忠伸手扶她，掌心贴着她胳膊，掌纹里还沾着雪。

"你说什么？"她声音发颤。

"你父未死。"那人又说一遍，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他留给你的。"

林晚盯着那油纸包，感觉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她想往前走，却被阿忠拽住。他手上用了七分力，疼得她眼眶发酸。

"别信他。"阿忠低声说，"这些人惯会使诈。"

黑衣人冷笑一声，把油纸包往地上一扔，"你自己看。"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晚猛地挣脱阿忠的手，几步冲上前捡起油纸包。刚解开一角，就听见身后枪声响起。她本能地蹲下身，子弹擦着她耳畔飞过，打中槐树干发出闷响。

她回头一看，阿忠举着枪，枪口还在冒烟。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你疯了？"她怒视阿忠，"要是真的呢？"

阿忠咬着牙不说话，手指关节咯咯作响。他看着林晚怀里的油纸包，眼神复杂。

林晚深吸一口气，重新系好布包带子。她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雪，"我要去教堂。"

"不行！"阿忠几乎是吼出来的，"那里危险。"

林晚看着他，突然发现他脖颈处有道淡青色的刺青，形状像是半朵梅花。她心头一震，后退两步，"你到底是谁？"

阿忠神色骤变，喉结滚动两下，"小姐..."

"别叫我小姐。"林晚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告诉我实话。"

阿忠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也是为了保护您。"

"怎么保护？骗我吗？"林晚冷笑，"你和管家是不是早就认识？"

阿忠没有否认，只是低着头，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慢慢化成水珠。

林晚看着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这些年阿忠一直陪在她身边，替她挡过刀，挨过枪。可现在...

她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密室，那里面藏着多少秘密？还有那个保险柜，密码是她生日。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要去教堂。"她再次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阿忠还想说什么，远处又传来脚步声。这次人数更多，至少有五六个。林晚拉着阿忠躲到槐树后，透过枝桠望去，只见几个黑衣人举着火把，正在搜寻什么。

"他们找的是你。"阿忠轻声说。

林晚点点头，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字条，上面写着"三梅聚首，生死一线"。现在看来，这"三梅"恐怕就包括赵卫东、管家，还有...阿忠。

她转头看向阿忠，后者正警惕地盯着前方。月光照在他侧脸上，那道旧疤显得格外狰狞。林晚突然觉得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如果我说..."她试探着开口，"如果你也是他们的人，你会承认吗？"

阿忠身体一僵，却没有回答。

林晚苦笑，原来如此。这些年陪在身边的，竟是敌人。她摸了摸胸前的玉佩，这次它真的沉默了。

远处的黑衣人越来越近，火把映红了半边天。林晚深吸一口气，轻声说："我们分开走。"

阿忠愣住，"小姐，我..."

"别叫我小姐。"她打断他，"从今往后，各为其主。"

说完，她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阿忠的喊声，但她没有回头。风雪扑面而来，打得她睁不开眼。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见那座熟悉的教堂。

教堂门虚掩着，她推门而入。烛光摇曳中，有个身影站在圣母像前。

"你来了。"那人转过身，是顾延之。

林晚看着他，突然觉得疲惫。她把油纸包递过去，"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顾延之接过，却没有打开。他看着林晚，眼神复杂，"你相信我吗？"

林晚愣住。这三个字让她想起阿忠，想起管家，想起所有欺骗过她的人。她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顾延之叹息一声，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林晚定睛一看，竟是半块玉佩，和她胸前的那块一模一样。

"你父未死。"他说，"但找到他之前，你得先活下来。"

教堂钟声响起，午夜到了。林晚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想，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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