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透了素白寝衣的膝盖。不是嚎啕大哭,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滚烫的泪水无声地、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圆点。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恐惧和那深不见底的恨意,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爹……娘……大哥……姐姐……
然然……
对不起……
哥没用……
他在心里无声地嘶喊着,如同濒死的幼兽。身体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痛苦和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却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琉璃屋顶,如同永无止境的悲泣。
暖阁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谢崇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已换下了蟒袍,穿着一身玄色暗纹的常服,看起来更显儒雅,却也更加深不可测。他并未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落在那蜷缩在床柱下、无声颤抖、将自己缩成一团的白色身影上。
那身影单薄得可怜,深陷在奢华的背景里,像一件被随手丢弃在锦缎上的、破碎的瓷器。无声的泪水浸湿了地毯,肩膀细微的耸动暴露着主人崩溃的情绪。
谢崇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怜悯,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双深潭般的眼底,映着烛火,跳跃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冰冷的兴味。像是一个收藏家,在夜深人静时,独自欣赏着新得藏品那脆弱而真实的裂痕。
他缓缓踱步进来,脚步无声,如同暗夜的幽灵。最终停在距离安溪卓几步之遥的地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安溪卓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崩溃中,并未察觉他的到来。直到一道阴影完全笼罩了他。
安溪卓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细微的颤抖瞬间停止,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他埋在膝盖里的脸没有抬起,但紧抱双膝的手臂,指节却因为瞬间的极度紧张而捏得死白。
谢崇瀚没有出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同冰冷的月光,流连在安溪卓那因蜷缩而显得格外脆弱的后颈线条上,落在那被泪水浸湿了一小片的素白衣襟上。
时间在沉香的氤氲中无声流淌,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谢崇瀚动了。他极其缓慢地俯下身,玄色的衣摆垂落在昂贵的地毯上。他没有触碰安溪卓,只是伸出了那只如同白玉雕琢的手,悬停在安溪卓凌乱的、尚未完全干透的乌发上方。
指尖微动,一缕微凉的风拂过安溪卓的头顶。
那只手,最终落在了安溪卓的发顶。
没有狎昵的抚摸,没有刻意的羞辱,只是异常简单地、带着一种近乎怪异的平和与……掌控感,轻轻按在了上面。
那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触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安溪卓的身体剧烈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瞬间贯穿!他猛地抬起头!
泪水糊满了苍白的脸颊,眼眶通红,眼底深处还残留着崩溃的碎片和未干的泪光。然而,在看清眼前那张平静无波、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时,所有的脆弱和悲伤瞬间被一种更冰冷的、如同被毒蛇缠住脖颈的惊惧和滔天的恨意所取代!那恨意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从他通红的眼眶中喷薄而出!
他死死地瞪着谢崇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颤抖起来,像一只被彻底激怒却又无力反抗的幼兽。
谢崇瀚的手掌依旧稳稳地按在他的发顶,感受着掌心下那颗头颅因为愤怒而微微的震动。他看着安溪卓眼中那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恨火,非但没有不悦,那双深潭般的眼底,反而清晰地掠过一丝近乎愉悦的光芒。
“恨?”谢崇瀚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如同古井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那就好好记住这恨。让它烧着你,也护着你。”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迫使安溪卓仰起那张布满泪痕、写满恨意的脸,迎视自己深不见底的目光。
“从今往后,”谢崇瀚的声音不高,却如同烙印般刻进安溪卓的灵魂深处,“你的命,你弟弟的命,都在本督掌中。恨本督也好,想杀本督也罢,都随你。但记着,想活着,想让你弟弟活着,就学会……”他微微倾身,气息拂过安溪卓冰冷的耳廓,吐出最后两个字:
“听话。”
那两个字,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住安溪卓的脖颈,将他所有的愤怒和挣扎都死死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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