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林行璇捂着剧痛的手臂,震惊而愤怒地抬头,看向挡在安溪卓身前的尧泉,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尧泉身后那个穿着靛青布袍、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沉寂如同死水的安溪卓。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奉父命,带着林家商队好不容易才打通关节,借着进贡江南新绸的名义混入宫中,只为寻找安家覆灭后唯一可能存活的挚友!
他想象过溪卓会遍体鳞伤,会深陷囹圄,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昔日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安家二公子,穿着这样一身低贱的布衣,被皇帝如同护着禁脔般护在身后,还被称为……“宫人”?!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让林行璇一时竟忘了手臂的疼痛和帝王的威压,失声喊道:“宫人?陛下!他是安溪卓!是安国公府的二公子!不是什么宫人!我是他的……”
“住口!”尧泉再次厉声打断,眼神阴鸷得可怕,“安国公府?呵,逆贼安府早已伏诛!哪还有什么二公子!此乃朕宫中杂役!你林家不过一介商贾,竟敢擅闯宫闱,攀诬皇室,还意图对宫人无礼!来人!”尧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给朕拿下这狂徒!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数名原本隐藏在暗处、气息彪悍的带刀侍卫应声而出,如同猛虎扑食,瞬间围拢上来,冰冷的铁甲摩擦声令人心悸,闪着寒光的刀锋直指林行璇!
“不!陛下!你不能!”林行璇又惊又怒,面对逼近的刀锋和尧泉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巨大的悲愤和无力感冲垮了理智。
他猛地指向尧泉身后始终沉默的安溪卓,声音带着泣血的控诉和不顾一切的嘶吼,“溪卓!你说话啊!我是行璇!你看看我!安家军旧部还在等你!清君侧,诛奸佞!安家的血不能白流!我们……”
“放肆!给朕堵住他的嘴!”尧泉听到“清君侧,诛奸佞”几个字,脸色瞬间变得极其狰狞可怖!他厉声咆哮,眼中最后一丝玩味彻底被暴戾取代!侍卫们再无顾忌,如狼似虎地扑向林行璇,粗粝的大手狠狠捂向他的嘴!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时刻!
“且慢。”
一个不高不低、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无上威压的温和声音,如同定海神针,骤然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哗和杀伐之气!
假山石后,另一条幽径上,谢崇瀚玄色的蟒袍身影缓缓踱步而出。他身后跟着低眉敛目的张德全。
谢崇瀚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悲悯似的温和笑意,步履从容不迫,仿佛只是恰好路过赏景。然而,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场中剑拔弩张的众人,最后落在被侍卫死死按住、拼命挣扎、目眦欲裂却发不出完整声音的林行璇身上。
“陛下息怒。”谢崇瀚对着脸色铁青的尧泉微微颔首,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林小公子年轻气盛,乍见故人,情绪激动失仪,也在情理之中。惊扰圣驾,确实该罚。”
尧泉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谢崇瀚,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带着被公然挑衅权威的震怒:“九千岁!此獠口出狂言,竟敢妄议朝政,煽动……”
“陛下,”谢崇瀚温和地打断尧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尧泉的怒火,“林小公子所言‘清君侧,诛奸佞’,不过是少年人一时激愤之语,当不得真。江南织造林家,世代忠良,此次更是千里迢迢进贡新绸,一片赤诚。若因小辈失言而严惩,恐寒了天下忠臣之心。”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尧泉身后的安溪卓,又回到林行璇身上,“不如……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尧泉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他看着谢崇瀚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看着对方那温和却强硬的态度,一股被彻底架空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死死地瞪着谢崇瀚,又猛地看向被侍卫按在地上、如同困兽般挣扎的林行璇,最后,那燃烧着暴戾火焰的目光,狠狠刺向林行璇身后、那个始终沉默如同石雕的靛青色身影——安溪卓!
“好!好一个‘小惩大诫’!”尧泉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风,“那就依九千岁所言!”他猛地一甩袍袖,指向林行璇,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给朕重责五十廷杖!就在此地!打!给朕狠狠地打!打完,立刻给朕扔出宫去!”
“至于你——”尧泉的目光如同毒蛇,猛地缠上安溪卓,那眼神里充满了被侵犯所有物的暴怒和一种扭曲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身为宫人,不守本分,勾连外男,惊扰圣驾!给朕跪下!杖二十!”
命令如同惊雷炸响!
按住林行璇的侍卫立刻将他粗暴地拖到旁边一块空地上,毫不留情地按倒在地!沉重的廷杖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在林行璇的臀腿之上!
啪!啪!啪!
沉闷而令人心悸的杖击声,伴随着林行璇瞬间爆发的、痛苦到极致的闷哼,狠狠撕裂了御花园清晨的宁静!每一杖落下,都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响和飞溅的血点!
“不——!”林行璇在剧痛和屈辱中,挣扎着抬起头,目光穿过杖影,死死望向安溪卓的方向,口中发出破碎的嘶吼,“溪卓——!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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