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坐直了身体,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死白,几乎要嵌入龙椅扶手的金龙雕纹之中。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和一种近乎癫狂的嫉妒!
“安溪卓!”尧泉猛地站起身!明黄的龙袍因剧烈的动作而剧烈摆动,如同被激怒的毒龙!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淬了毒的雷霆,带着毁天灭地的狂怒和刻骨的恨意,狠狠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之上!
“你好大的狗胆!”
“你安家满门!是朕亲手送上的断头台!”
“你那个病秧子弟弟!还在朕的长信宫里!穿着你的衣服!学着你那副让人作呕的样子!”
“你这条朕大发慈悲留下的狗命!不过是朕脚下的一块泥!”
“你也配——”
“你也配娶妻?!!”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安溪卓的灵魂上!每一个字,都在血淋淋地撕开他最深、最痛的伤疤!巨大的恨意如同冰冷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平静!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沉寂如寒潭的眼眸深处,被强行压下的滔天血仇与刻骨屈辱,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喷发!冰冷锐利的目光,裹挟着足以刺穿灵魂的恨意,如同淬毒的利箭,直直射向御座之上那个歇斯底里的暴君!
“尧泉——!”一声压抑着泣血般愤怒的低吼,如同濒死孤狼的咆哮,从安溪卓紧咬的齿缝间迸发出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暴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气氛紧绷到极致,即将彻底失控的瞬间!
“够了!”
一个不高不低、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和无上威压的温和声音,如同定海神针,骤然在大殿侧后方响起!瞬间压下了尧泉的咆哮和安溪卓的嘶吼!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瞬间聚焦!
大殿侧后方,那专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九千岁谢崇瀚所设的紫檀木屏风旁,一道玄色的蟒袍身影缓缓踱步而出。
谢崇瀚。
他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殿中。玄色蟒袍在殿内略显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衬得他面皮愈发白皙如玉。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悲悯似的温和笑意,步履从容不迫,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然而,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平静地扫过暴怒的尧泉,扫过跪在地上、眼中燃烧着焚天恨火的安溪卓,最后落在安溪卓身后那个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沈昭婉身上。
那目光极其平静,平静得如同万丈深渊,不起一丝波澜。
然而,就在那平静的最深处,在看清沈昭婉面容的刹那,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如同淬毒的冰针,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陛下息怒。”谢崇瀚对着龙椅上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血丝密布的尧泉微微颔首,姿态恭敬,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安校尉年轻气盛,久在边关,不通礼数,惊扰圣驾,实属不该。”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安溪卓紧绷的身体上,带着一种安抚似的温和,却又透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安校尉所求,虽于礼不合,但念其北疆三年,确有微功。沈氏女……既是忠烈之后,身世飘零,倒也……情有可原。”
尧泉死死地盯着谢崇瀚,眼中翻腾着被强行压制的暴怒和一种被公然架空的、冰冷刺骨的寒意!他攥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情有可原?谢崇瀚!他竟敢……竟敢为安溪卓说话?!
谢崇瀚仿佛没看到尧泉眼中那噬人的怒火,他缓缓踱步到安溪卓面前几步停下。
居高临下,玄色的阴影将跪在地上的安溪卓和沈昭婉完全笼罩。
那股混合着名贵香料和淡淡药味的、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校尉,”谢崇瀚的声音低沉温和,如同长者谆谆教诲,清晰地传入安溪卓耳中,“陛下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婚姻大事,关乎礼法伦常,岂是微末军功可换?你今日所为,是逾矩,更是……大不敬。”
他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刻刀,缓慢地扫过安溪卓因愤怒而紧绷的下颌线条,最终落在他身后沈昭婉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上。
那眼神深处,没有对弱者的怜悯,只有一种审视棋子的漠然和一种被触碰到禁忌的、冰冷的警告。
“不过……”谢崇瀚话锋微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陛下仁厚,念你一片‘赤诚’,本督……也愿为你斡旋一二。”
他微微侧身,对着御座之上的尧泉,声音依旧平和:“陛下,安校尉所求虽唐突,然其心……或可悯。不若……”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尧泉铁青的脸和安溪卓燃烧着恨火的眼眸之间流转,“将沈氏女暂且安置宫中,交由尚宫局教导宫中礼仪。待其学有所成,通晓进退之道,再行……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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