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死寂如墓。
金砖地面冰冷的光泽,映着安溪卓僵跪的身影,如同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冰雕。
绯色的官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眼,像泼洒在祭坛上的最后一点热血。
沈昭婉凄厉的呼喊余音仿佛还在殿梁间萦绕,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撕扯着他残存的意志。他死死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遮住了眼中翻涌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与滔天的绝望。
紧握的拳头指节捏得死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深陷的、月牙形的血痕,粘稠的温热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光滑的金砖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绝望的暗花。
然然……
昭婉……
这两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彻底碾碎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拔去利齿、打断脊梁的困兽,只能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中心,无声地流着血,无声地嘶嚎着!
御座之上,尧泉脸上那扭曲的、病态满足的笑容尚未完全褪去。他看着殿下那个痛苦屈从、如同被抽去筋骨的身影,看着金砖上那刺目的点点血渍,一股更加汹涌的、混杂着施虐快感和被巨大空虚啃噬的狂躁,如同毒火般在胸腔里轰然燃起!
不够!这还不够!他要看他彻底崩溃!要看他跪在自己脚下哀嚎求饶!要将他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连同那个女人一起,彻底碾成齑粉!
“安溪卓!”尧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癫狂的兴奋,如同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死寂的空气里!“抬起头来!看着朕!告诉朕!你这条丧家之犬,如今可知道……谁才是你的天?!谁才能决定你和你弟弟、还有那个贱婢的生死?!”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刻骨的羞辱和赤裸裸的掌控欲!像无数根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安溪卓的耳膜,刺穿他强行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
安溪卓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括般,一点点抬起了头。
那张被边关风霜磨砺得冷峻深刻的脸庞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灰败。
额角青筋因为极致的压抑而根根暴起,突突跳动。
紧抿的薄唇被咬破,鲜血不断渗出,沿着下颌冰冷的线条滑落,滴在绯色的官袍上,留下深色的、绝望的印记。
然而,当他的目光,终于对上御座之上那双燃烧着病态火焰、充满了扭曲占有欲和施虐快感的眼睛时——
那死寂的灰败深处,一点幽暗的、如同淬炼过千百遍的寒芒,如同冰封地狱中骤然燃起的鬼火,猛地亮了起来!
那光芒锐利、冰冷、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
没有哀求,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鲜血和绝望浸透的、冰冷的死意!
尧泉被他眼中那骤然亮起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冰冷死意刺得心头猛地一悸!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寒意瞬间窜上脊背!这眼神……这眼神不对!
就在尧泉心头警兆骤生的瞬间!
安溪卓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嘶吼!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骤然释放!
他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动作快如闪电!目标不是冲向御座,不是冲向任何人!而是——御座台阶之下,距离他仅几步之遥的,一张紫檀木矮几!
矮几上,摆放着尧泉方才因暴怒而砸碎的白玉茶盏残骸!锋利的、如同犬牙交错的碎瓷片,在殿内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寒芒!
“拦住他——!”尧泉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失声厉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了调!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殿内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所有人的思维还停留在安溪卓那屈从跪地的姿态上!
安溪卓的手,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虔诚的决绝,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抓向了那堆闪烁着死亡寒光的碎瓷片!
嗤啦——!
皮肉被瞬间割裂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之上!
温热的鲜血如同喷溅的泉水,瞬间从他紧握的掌心汹涌而出!染红了他紧握的碎瓷,染红了冰冷光滑的金砖地面!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楚!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那只紧握着锋利碎瓷、鲜血淋漓的手,带着一股惨烈的、玉石俱焚的气势,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朝着自己脆弱的颈侧大动脉——抹去!
动作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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