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帷望月空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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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番外13

时间,在付颜决深潭般的眼眸与安溪旷锐利警惕的目光隔空相撞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了。

亭内的欢声笑语,亭外馥郁的花香,甚至拂过脸颊的暖风,都在这一刻化为遥远的背景噪音。世界骤然缩小,只剩下那片摇曳的粉紫色芍药花影,和花影之后那双穿透而来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少年眼眸!

那目光,不再是前世御苑初见时毫无保留的、滚烫的探究与灼热,更非听松院情动时迷离的专注。那里面充满了清晰的、毫不掩饰的——不悦与警惕!像一头领地骤然被窥伺的年轻雄狮,瞬间竖起了鬃毛,亮出了锋利的爪牙!

这目光如同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付颜决猝然暴露的眼底!他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墨色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戾,如同毒蛇的毒液,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侧过身!动作快得带起霜色袍袖的冷风!宽大的衣袖如同屏障,瞬间隔断了那两道锐利目光的锁定。他微微低下头,几缕未被玉簪束住的墨色长发滑落颊边,遮住了他瞬间失态的神情。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如同密集的战鼓,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那冰冷的寒意与暴戾的怒火在血液里冲撞,几乎要冲破他冰封的表象!他死死攥紧了垂在袖中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皮肉,带来一阵尖锐而熟悉的刺痛。唯有这真实的、可控的痛楚,才能勉强压制住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毁灭性的冲动!

“国师大人?”亭内,安溪旷清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冷硬的声音响起,穿透了花影,“您……在此处赏花?”

那声音,带着清晰的疏离和探究,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付颜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他强迫自己缓缓抬起头,侧过身,重新面向澄瑞亭的方向。脸上所有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冻结成一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深不见底、更加冰冷的漠然。只有那紧抿的、颜色极淡的薄唇,泄露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紧绷。

隔着摇曳的花枝,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安溪旷依旧带着警惕的审视。那目光如同万载玄冰,深潭不起微澜,仿佛刚才那瞬间的仓惶侧身与目光相接,不过是光影的错觉。

“路过。”付颜决开口,声音清泠泠,如同碎冰撞击玉磬,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清晰地回荡在花影之间,“此间芍药,开得甚好。”

他的回答简短、冰冷、滴水不漏。目光甚至没有在安溪旷身上过多停留,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随即,那深潭般的视线便平静地移开,落在了亭中主位的安国公夫人身上。他微微颔首,动作疏离而礼节周全,带着国师特有的、拒人千里的清冷气度:“安夫人,忠勇伯夫人,王夫人。”

亭内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安国公夫人连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恭敬:“原来是国师大人!未曾远迎,失礼了!”忠勇伯夫人和王家夫人也慌忙跟着起身行礼,王映雪更是吓得小脸微白,低着头不敢抬起。

安溪旷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如同鹰隼,紧紧锁定着花影后那道霜色身影。方才那瞬间的冰冷对视,那清晰无比的被窥伺感,绝非错觉!这位清冷如谪仙、地位尊崇的国师大人,方才……分明就是在窥视他们!那目光深处翻涌的暗流,绝非“路过赏花”能解释!

一丝极淡的、混杂着被冒犯的不快和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在安溪旷心头悄然滋长。他微微蹙起眉头,看着付颜决对母亲和几位夫人那疏离而完美的客套,只觉得那清冷完美的表象之下,仿佛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违和。

“国师大人过誉了,不过是些寻常花草,当不得国师品评。”安国公夫人客气地回应着,随即试探着邀请,“国师大人若是不弃,亭内备有清茶,还请……”

“不必了。”付颜决干脆利落地打断,声音依旧清冷平稳,没有丝毫波澜,“本座尚有要务,不便叨扰诸位雅兴。”

他微微颔首,算是告辞。目光在掠过安溪旷时,如同掠过亭柱或花影,没有一丝停留,更没有丝毫温度。随即,他转身,月白的袍袖拂过盛开的芍药花瓣,带起一阵清冽的冷香,身影如同融入花影的寒烟,沿着来时的幽径,缓步离去。

步履依旧从容,身姿依旧孤拔,每一步都带着国师特有的、不容侵犯的威仪。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宽大袍袖之下,紧攥的双手指尖,早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的温热血珠正无声地濡湿了袖中的衣料。那方染着前世血痕的素帕,冰冷地贴在腕间,如同一个无声的、带着诅咒的烙印。

安溪旷的目光追随着那道霜色身影消失在花木深处,眉头却蹙得更紧。方才付颜决最后那掠过的、毫无温度的一瞥,如同最锋利的冰刃,不仅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在他心头刻下了一道更深、更冷的印记。

这位国师……很奇怪。

非常奇怪。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再次将国师府听松院浸透。更深露重,寒气刺骨。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豆大的火苗在琉璃灯罩里挣扎跳跃,将付颜决清瘦的身影投射在身后巨大的书架上,扭曲、晃动,如同鬼魅。他端坐于宽大的紫檀书案后,案上摊开着一卷《前朝名臣奏议》,墨字工整,条理清晰。

然而,付颜决的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他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片深沉的、无法窥探的阴影。那张清冷如玉的面容,在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色也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白日里澄瑞亭外那场猝不及防的对峙,那少年锐利警惕如同刀锋般的目光,还有那温暖坦荡、却刺得他心口剧痛的笑容,如同最顽固的魔魇,盘踞在他混乱的脑海,驱之不散。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细腻的云纹。袖中,那方染血的素帕如同滚烫的烙铁,紧紧贴着他的腕骨,散发着无声的寒意与……诱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伤口传来的、细微而持续的刺痛,那痛感奇异地带给他一丝扭曲的慰藉,仿佛只有这真实的痛楚,才能锚定他几乎要失控的神魂。

“安溪旷……”

一个名字,无声地在他冰冷的唇齿间碾磨。不再是三个冰冷的音节,每一次无声的咀嚼,都像在舔舐心口那道被业火焚烧后留下的、持续灼烧的伤口。

前世,那少年是如何不顾一切地扑向他这团冰冷的火焰?

是如何在听松院的昏黄灯火下,用滚烫的唇舌试图融化他的寒冰?

是如何在天牢的污秽绝望中,用染着他付颜决血迹的丝帕,了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那些画面,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凌迟着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冰甲。可为何……为何今生,当那团烈火依旧在燃烧,却将那份滚烫的专注轻易地转向了旁人?转向了一个庸俗的、只会穿着鹅黄衣裙低眉顺眼的王家小姐?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强烈占有欲和毁灭冲动的偏执,如同深埋地底的毒藤,在付颜决死寂的心湖深处疯狂滋长、缠绕!那藤蔓带着尖锐的倒刺,每一次收紧,都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想要将那脱离掌控的火焰重新攥入手心的焦灼!

“王映雪……”

另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轻蔑,在他舌尖无声滚过。一个无知浅薄、只配成为政治联姻筹码的庸脂俗粉。她凭什么?凭什么能拥有安溪旷那样温暖坦荡的笑容?凭什么能占据那少年触手可及的、充满世俗期许的未来?

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冰层碎裂的痕迹越来越清晰。那翻涌的墨色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沉淀出一种更加粘稠、更加危险的暗流。那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的、近乎扭曲的专注——如同寒夜里盯紧了唯一猎物的毒蛇,冰冷,致命,不死不休。

他缓缓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尖在冰冷的空气中划过,仿佛在描摹着某个无形的轮廓。指尖微颤,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偏执。

“你是我的……”一个无声的、冰冷而偏执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嘶嘶作响,“前世是……今生……也只能是……”

那团火,既然曾为他焚身。

那么今生,即便他亲手将其推远,那火焰的余烬,也只能属于他付颜决一人!任何试图靠近、试图沾染那余烬的人……都该被彻底清除!

一丝极其冰冷、带着血腥味的锐芒,如同淬毒的刀锋,在他深潭般的眼底一闪而逝。

---

安国公府演武场的喧嚣早已散去,只留下空旷的黄土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尘土气息。夜幕低垂,府邸各处次第亮起温暖的灯火,勾勒出屋宇楼阁的轮廓。

一道火红的身影,却并未歇息。

安溪旷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央。白日里澄瑞亭的“相看”,父亲母亲和几位夫人满意热络的笑容,王家小姐羞涩低垂的眉眼,还有……花影之后那道清冷莫测、带着窥伺意味的霜色身影……所有画面交织翻涌,让他心头莫名地烦躁,仿佛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郁气。

他褪去了白日那身骑装,只穿着贴身的黑色劲装,勾勒出少年人精悍流畅的肌肉线条。手中握着的,并非惯用的马鞭或弓箭,而是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入手沉甸甸的玄铁重剑!这剑是安家祖传之物,非臂力惊人者难以驾驭,平日里多作镇宅之用。

此刻,安溪旷深吸一口气,胸中那股郁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他眼神一凝,脚下猛地一踏干燥的黄土,身形骤然启动!

“喝!”

一声清越的低喝划破夜空!

玄铁重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剑势展开,大开大阖,带着一股沉雄刚猛、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与速度的爆发!沉重的剑身撕裂空气,发出沉闷而慑人的呜咽!每一次劈砍、横扫、突刺,都带着千钧之力,卷起地上的尘土飞扬!

少年矫健的身影在空旷的场地上腾挪闪转,与沉重的玄铁剑仿佛融为一体!汗水很快浸透了他黑色的劲装,紧贴在贲张的肌肉上。他紧抿着唇,眉头微锁,眼神锐利如电,仿佛眼前并非虚空,而是千军万马的敌阵!那剑招之中,带着安家枪法特有的、一往无前的决绝,更融入了少年人此刻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躁动、警惕和……一丝被点燃的、属于战场的热血!

剑风呼啸!尘土飞扬!

沉重的脚步声与剑刃破空声在寂静的夜里交织,如同战鼓擂响!那团在澄瑞亭内温暖明朗的火焰,此刻在夜色下,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化作了另一道更加炽烈、更加危险、仿佛随时要焚尽一切的——战火!

---

听松院书房的轩窗,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付颜决静静地站在窗后的阴影里,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窗外凛冽的寒风灌入,吹拂起他霜色的袍袖和颊边的墨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无法冷却他眼中那片翻腾的、越来越粘稠的暗火。

他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穿透沉沉夜幕和遥远的距离,死死地钉在安国公府演武场中那团燃烧的“战火”之上!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安溪旷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在夜色下急速闪转腾挪的黑色身影,以及那柄在月光下偶尔划过一道冰冷弧光的玄铁重剑!

但足够了!

那沉雄刚猛的剑势!那卷起的飞扬尘土!那撕裂空气的慑人呜咽!还有那模糊身影中爆发出的、毫不掩饰的躁动、力量与……危险!

这一切,都如同最烈的酒,最猛的毒,狠狠浇在付颜决心头那片名为“偏执”的暗火之上!

不是王家小姐面前那温暖坦荡的阳光!

不是澄瑞亭内那言笑晏晏的明朗少年!

这是……这才是真正的安溪旷!

是那个骨子里燃烧着桀骜、热血与不屈战意的安溪旷!是前世那个在演武场上纵马扬鞭、在听松院中焚身纠缠、在天牢污秽里嘶吼挣扎、最终用染血丝帕了结一切的安溪旷!

前世那焚身的烈焰,那滚烫的绝望,那深入骨髓的痛楚与罪孽……在这一刻,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冰冷的夜色,隔着那沉重呼啸的剑风,如同被点燃的引线,轰然引爆了付颜决强行压抑的所有疯狂!

深潭般的眼眸里,那最后一丝冰封的理智彻底崩断!粘稠的、近乎疯狂的暗火瞬间吞噬了所有!翻涌的墨色化为一片深不见底、带着毁灭气息的漩涡!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前世那个不顾一切扑向他的少年!

他看到了那团即使在绝望深渊中也未曾真正熄灭的火焰!

他看到了那本该只为他付颜决一人燃烧的……宿命!

“安……溪……旷……”

无声的嘶吼在他灵魂深处震荡!冰冷的手指死死抠住了冰冷的窗棂!坚硬的木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掌心那早已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珠渗出,顺着冰冷的窗棂缓缓滑落,在惨淡的月光下,蜿蜒出几道妖异而粘稠的暗红色痕迹。

那团在夜色下舞动重剑的战火,那模糊却充满力量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需要警惕的威胁,不再是即将属于别人的阳光。

那是……独属于他的猎物!

是他付颜决前世今生,唯一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业火余烬!

冰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却扭曲到令人心悸的弧度。那弧度里,不再有清冷,不再有漠然,只剩下一种彻底沉沦于偏执深渊的、疯狂而冰冷的占有欲!

这一次。

他不会再放手。

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那团火,即使不再为他燃烧,也必须……在他付颜决的注视下,燃尽最后一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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