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逆行的星轨

暴雨倾盆的夜晚，林家的别墅灯火通明。

陆燎原站在铁艺大门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灌进衣领。他已经在雨中站了四十分钟，手机里是程雨刚发来的消息：【寒竹妈妈订了明早的机票】。

二楼窗帘突然被拉开一道缝隙。陆燎原眯起眼睛，隐约看见林听寒苍白的脸一闪而过，随即被一个身影挡住——是他母亲。

"林听寒！"陆燎原的喊声淹没在雷声里。

又一道闪电劈下，照亮门牌上"林宅"两个字。陆燎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突然发现大门没锁——锁芯处插着把银色钥匙，正是林听寒随身带着的那把。

客厅里弥漫着中药苦涩的气息。旋转楼梯上散落着几张纸，陆燎原弯腰捡起，发现是撕碎的A大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你疯了是不是？"女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我花了多少心血才联系到普林斯顿的导师！"

"我不需要。"林听寒的声音比陆燎原记忆中的还要冷静，"我的选择很明确。"

"什么选择？那个姓陆的男生？"女人的音调陡然拔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燎原的脚步骤然停住。

"我知道。"林听寒的声音轻却坚定，"我喜欢陆燎原。"

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陆燎原冲上楼梯的最后几级，看见林听寒偏着头站在书房门口，左颊泛着刺目的红。他的白衬衫领口沾着水渍，腕骨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我不去外国留学。"林听寒的声音带着陆燎原从未听过的倔强，"我明明选择的是A大，选择的是陆燎原！为什么一定要强迫我？"

"你懂什么！"女人的手还在发抖，"你的心脏......"

"我的心脏很好！"林听寒猛地扯开衬衫，纽扣崩落在地，"它现在跳得比任何时候都有力！"

那道狰狞的疤痕完全暴露在灯光下，像条粉色的闪电。陆燎原的呼吸一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听寒，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撕开所有伪装露出血淋淋的真心。

"你......"女人后退半步，眼眶通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放弃什么？"

"知道。"林听寒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我在放弃别人规划的人生。"

陆燎原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应该转身离开的，这场对峙与他无关，可双脚却像生了根。

"陆燎原......"林听寒突然看向他藏身的转角，"出来吧。"

雨声突然变得很远。陆燎原机械地走出来，浑身滴着水，像条狼狈的落水狗。林听寒的母亲猛地转身，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震惊。

"阿姨好。"陆燎原干巴巴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女人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厌恶："你就是......"

"妈。"林听寒打断她，"请您回避一下。"

当书房门关上的瞬间，陆燎原的拳头狠狠砸在墙上："谁他妈的让你放弃了！"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颤抖，"老子不需要你陪也能考上大学！你就安心给我去好好留学！谁他妈的让你放弃留学了！"

林听寒静静看着他，左脸的掌印愈发明显。

"你凭什么为我而改你自己的人生轨迹！"陆燎原扯住他的衣领，泪水混着雨水砸在林听寒的衬衫上，"你凭什么，凭什么？！"

"就凭你比物理天体难解一万倍......"林听寒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而我解上瘾了。"

这句话像把钥匙，突然打开陆燎原的泪闸。他松开林听寒的衣领，转而紧紧抱住对方，仿佛要把这个单薄的身体揉进骨血。林听寒的心跳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快得不像话，却异常有力。

"笨蛋......"陆燎原的眼泪浸湿林听寒的肩头，"MIT多好啊......"

"A大有全国最好的射电望远镜。"林听寒轻声说，"而且......"他的指尖轻轻擦过陆燎原的后颈，"某个人说过要和我一起看星星。"

窗外暴雨如注，书房的门突然打开。林听寒的母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本泛黄的病历本。她的目光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陆燎原身上："你知道他六岁时经历过什么吗？"

病历本被扔在地上，摊开的那页写着【先天性室间隔缺损，手术成功率60%】。

陆燎原弯腰捡起，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照片——六岁的林听寒躺在ICU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怀里却紧紧抱着本《少儿天文图册》。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陆燎原轻轻擦去照片上的灰尘，"但现在的林听寒，能跑能跳，能打篮球能熬夜复习......"他抬头直视女人的眼睛，"还能让人心动得要命。"

女人的手微微发抖。林听寒上前一步，挡在陆燎原前面："妈，我的人生不是您赎罪的工具。"

这句话像把刀划开凝固的空气。女人的眼眶瞬间红了："我只是......"

"我知道。"林听寒的声音软下来，"但请让我自己选择一次。"

雨声渐渐小了。陆燎原看着这对母子对视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妈妈说过的话："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星星，父母能做的只是照亮他们的轨道，而不是决定方向。"

"......机票我会退掉。"女人最终转身，"但有个条件。"

林听寒绷紧肩膀："什么？"

"明年暑假，去MIT做个交换生。"她看向陆燎原，"你可以跟着。"

这个转折让陆燎原瞪大眼睛。林听寒的睫毛颤了颤："为什么......"

"因为......"女人的声音带着疲惫，"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让我儿子宁愿放弃常春藤。"

晨光穿透云层时，陆燎原和林听寒并肩走出林家大门。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清香，林听寒脸上的红痕已经消了不少，但陆燎原还是心疼地碰了碰："疼吗？"

"不疼。"林听寒看向远处，"比心脏手术轻多了。"

陆燎原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解上瘾了'是什么意思？"

林听寒的耳尖瞬间红了："字面意思。"

"哦~"陆燎原坏笑着凑近，"那林大学霸解出什么结论了？"

林听寒突然停下脚步。晨光中，他的眼睛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琥珀："结论是......"他轻轻握住陆燎原的手，"你的轨道和我的，在A大天文台交汇的概率是100%。"

陆燎原的心脏漏跳一拍。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想起参宿七的光芒——那颗年轻的蓝巨星，即使寿命短暂，也要燃烧出最耀眼的光。

而现在，他的星星正握在掌心，温暖而真实。

"喂，"陆燎原晃了晃相牵的手，"MIT的交换生......"

"一起去。"林听寒的声音很轻，却无比坚定，"就像你说的，不管在哪个星系。"

树梢的雨水滴落，在积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陆燎原突然觉得，他们就像两滴终于汇合的水珠，在浩瀚宇宙中找到彼此，从此再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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