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瓜45

微信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已经持续了三分钟。杨清娇盘腿坐在宿舍床上，盯着手机屏幕，看着那行提示出现又消失，最终只收到许鑫蓁发来的一句苍白的“对不起”。

杨清娇意识到了许鑫蓁的不对劲，顾不上生气又和好，手指颤抖的编辑着信息:“你还好吗？”

又过了许久，许鑫蓁艰难的回复到。

【不大好。】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杨清娇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直接拨通了语音通话。铃声刚响半声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许鑫蓁带着鼻音的呼吸声，背景是呼啸的风声——他大概还在天台。

"你喝酒了？"杨清娇下意识攥紧了被角。

"一点点。"许鑫蓁的声音比KTV门口时清晰许多，"刚和教练吵完架。"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声响，杨清娇几乎能想象到他靠在栏杆上点烟的样子，火星在夜色里明灭。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连呼吸都带着疲惫。

"知道为什么我这两年总拿亚军吗？"许鑫蓁突然问，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我不敢输，但是我更怕赢。赢了就要继续打，打到最后还是输了……"这一刻他内心的那一股少年的意气风发像是被风吹散了。

夜风裹着他的话语灌进听筒，杨清娇听见什么东西砸在金属栏杆上的闷响。她轻轻下床，走到宿舍阳台上，北京的夜风同样凛冽。

"许鑫蓁，"她叫他的全名，"你还记得游乐园那个赌约吗？"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

"你说赢了比赛要我来看总决赛，可没说是哪一年的总决赛。"她故意让语气轻松起来，"我这人很较真的，赌约必须履行到位。"

许鑫蓁的笑声混着电流声传来，像是被撕开一道口子："杨大律师要给我普法吗？"

"不，转会吧。"杨清娇望着远处政法大学图书馆的尖顶，"是想告诉你，转会不是什么世界末日。合同法第一百二十条，劳动者有权——"

"等等，"许鑫蓁打断她，"你真去查了电竞选手转会条款？"

电话两头同时陷入沉默。杨清娇耳根发烫，她确实在法学数据库检索过"电子竞技劳动合同纠纷"，还做了整整三页笔记。

"杨清娇，"许鑫蓁突然连名带姓叫她，声音沉了下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下个赛季不在TTG了，你会觉得我是逃兵吗？"

阳台上的风突然变得温柔，杨清娇听见自己说："我只知道，能承认自己需要改变的人比死撑的傻子勇敢多了。"

新赛季开始前，许鑫蓁被俱乐部所谓的战术安排坐了整整一个赛季的冷板凳。杨清娇通过同学弄到了KPL的赛事通行证，每场TTG的比赛都坐在观众席最前排。有次镜头扫到她举着"九尾加油"的手幅，导播特意给了五秒特写，弹幕就炸开了锅。

【这不是三年前总决赛观众席那个小姐姐吗？】

【卧槽九尾还有死忠女粉？】

【九尾替补了还有人支持啊】

【楼上别硬黑，九尾数据明眼人的看得出不差好吧。】

许鑫蓁在电话里提起这事时，杨清娇正在整理保研材料："他们不知道我是去偷师学艺的。对了上周Hero那个合同纠纷案，我们导师拿来当案例分析。"

"所以你每场都坐那么近是在研究...战术？"许鑫蓁的声音带着笑意。

"不，"杨清娇转着笔，"是在看某个替补选手什么时候把水瓶捏爆——你紧张时的小动作真是太有趣了。"

电话那头传来被呛到的咳嗽声。

最终决定来得比想象中快。立冬那天，杭州LGD向许鑫蓁抛出橄榄枝，条件是必须在一个月内解决与TTG的合约问题。同一天，杨清娇收到金杜律师事务所的见习邀请函。

他们在微信上几乎同时发出消息：

【杭州那边给了首发位】

【我拿到金杜的offer了】

聊天框沉默了两分钟，许鑫蓁发来一张截图——杭州LGD的意向合同，薪资待遇那栏被红圈标出，是TTG的三倍。

【恭喜杨律师】他紧接着发来一条，【以后我付不起律师费能不能打欠条？】

杨清娇笑着回了个"驳回"的表情包，手指划到联系人界面，把许鑫蓁的备注从"TTG.九尾"改成了"LGD.九尾（待定）"。

变故发生在转会截止前一周。杨清娇正在律所整理卷宗，手机突然连续震动。许鑫蓁发了十几条消息，最后一条是语音，点开的瞬间她差点摔了咖啡杯——背景音里教练的怒吼清晰可辨："要么赔五百万违约金，要么再签三年！"

"他们藏了补充条款..."许鑫蓁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说我商业价值折损...要补差价..."

杨清娇立刻拨通电话："合同原件拍照发我，所有附件都要。现在，马上。"

"杨清娇，这事你别——"

"许鑫蓁，"她打断他，"你三分钟前刚承认我是未来律师，现在就要剥夺我的见习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簌簌声。半小时后，杨清娇电脑里多了二十七页扫描件。她熬了个通宵，在第四份附件的脚注里找到关键——TTG擅自将直播合约与比赛合约捆绑，这明显违反《电子竞技运动员注册管理办法》第十四条。

凌晨五点，她给许鑫蓁发了条微信：【告诉TTG，如果他们不解除合同，我们就向电竞协会投诉他们违规捆绑商业合约。证据链我整理好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直到早上八点，手机才响起特别提示音——她给许鑫蓁设置的振动模式是摩斯密码的"WIN"。

【他们松口了】许鑫蓁发来一张照片，解约协议上TTG的公章鲜红刺目，【但要我赔八十万】

杨清娇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打字：【实际损失不会超过二十万，等我到办公室查下判例】

消息刚发出，视频通话请求就跳了出来。屏幕里的许鑫蓁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训练服领口歪斜，但眼睛亮得惊人："杨清娇，"他嗓子还是哑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

"像什么？"

许鑫蓁突然把镜头转向天花板："像那年非要和我比碰碰车的疯丫头。"

杨清娇看着视频里晃动的顶灯，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她轻轻说："许鑫蓁，杭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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