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智齿3

陈雪最终还是没有把囡囡托付给杨涛。

她把小女孩带到酒店三楼的儿童看管区时，囡囡正用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姨姨，"小女孩突然拽了拽她的连衣裙下摆，"那个叔叔是不是你手机里存着的'无畏哥哥'？"

陈雪的手指僵在半空。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个小机灵鬼翻过手机相册——那里确实存着一张初中毕业照，杨涛站在最后一排，阳光在他发梢跳跃。

"要听阿姨的话。"陈雪蹲下来，把儿童手表调到定位模式，又往囡囡的小黄鸭背包里塞了两包饼干。

转身时，她没注意到小女孩正盯着她手机屏幕上还没来得及锁屏的联系人界面，杨涛的号码赫然排在最近联系人第一位。

——

杨涛正在后台调试设备，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一条语音消息跳出来："叔叔！我是囡囡！"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儿童看管区播放的《Baby Shark》。

他手忙脚乱地摘下耳机，差点把矿泉水洒在桌子上。

"小朋友怎么有叔叔电话？"他刚回复完，手机又连续震动三下。

第一条是囡囡发来的定位共享请求，第二条是个歪歪扭扭的拼音："wo xiang kan ni bisai"，第三条是张自拍——小女孩戴着儿童墨镜，站在酒店大堂的沙特国旗旁边比耶。

地图上代表囡囡的圆点突然开始移动，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体育馆方向靠近。

杨涛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个五岁的小丫头居然自己打车过来了！他抓起外套就往选手通道冲，差点撞翻正在调试镜头的摄影师。

——

陈雪第三次看表时，会议才进行到一半。

咖啡厅的玻璃窗外，利雅得的阳光把泳池照得波光粼粼。

手机突然震动，儿童看管区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

"陈小姐，囡囡说要去洗手间..."负责人的声音在发抖，"但我们找遍整个楼层..."

世界突然安静了。

陈雪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手中的咖啡杯在托盘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她冲进电梯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酒店前台的金发姑娘递来出租车记录单时，陈雪一眼就认出了囡囡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那是她上周才教小女孩写的"五"。

目的地栏赫然打印着"Esports Arena"。

她的指尖悬在通话键上方犹豫了三秒，电话却被突然接通。

"陈雪？"杨涛的声音里带着急促的喘息和嘈杂的背景音，"别担心，囡囡在我这。她..."

"姨姨！"小女孩兴奋的尖叫从听筒里炸开，"叔叔带我坐第一排！他们给了我会发光的应援棒！"

背景音里传来解说激昂的声音："——让我们欢迎KPL梦之队的打野选手，无畏！"紧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杨涛似乎把手机拿远了些，无奈地解释："她突然出现在选手通道，保安差点把她送去警务室..."

陈雪双腿发软地撑住前台大理石桌面。电话那头，囡囡还在叽叽喳喳："姨姨快来！叔叔说比赛结束请我们吃骆驼奶冰淇淋！"杨涛的轻笑顺着电波传来："那个...要不你也过来？VIP通道有人接你。"

——

出租车穿过利雅得繁华的街道，陈雪看着囡囡发来的现场视频——镜头晃动着扫过座无虚席的观众席，最后定格在比赛席上。

杨涛戴着耳机，侧脸在舞台灯光下棱角分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小女孩的画外音得意洋洋："我就说叔叔打游戏超厉害！"

体育馆的霓虹灯在暮色中闪烁，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夏天，教室窗外忽明忽暗的树影。

陈雪摸到大衣口袋里那张被体温焐热的纸条，晕开的数字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VIP通道的工作人员递给她一张通行证和闪着金光的应援手环。

穿过昏暗的走廊时，她听见解说正在激动地大喊："——无畏选手这波天秀操作！让我们恭喜KPL梦之队！"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陈雪在眩目的灯光中眯起眼睛。

第一排座位上，囡囡正骑在保安肩膀上挥舞应援棒；舞台上，杨涛摘下耳机，目光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

小女孩突然发现了她，尖叫着挥手："姨姨！快看叔叔赢了！"全场灯光大亮，陈雪看见杨涛举起奖杯时，嘴唇分明在说："好久不见。"

散场时，囡囡左手牵着陈雪，右手拽着杨涛的队服下摆，小黄鸭背包在屁股后面一颠一颠。"叔叔，"她突然仰起脸，"你为什么不给姨姨发消息呀？她每天都要看你比赛视频哦。"

两个大人同时僵住。陈雪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而杨涛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沙漠的夜风掠过三人之间，带着冰淇淋车飘来的甜香。

"因为..."杨涛蹲下来平视着小女孩，余光却看向陈雪，"有些话，要当面说才够郑重。"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魔方："那你们现在说吧，我去找那个漂亮空乘姐姐玩！"说完就撒腿跑向正穿着梦之队队服外套的温茵茵。

路灯下，杨涛从队服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那张被汗湿的纸条，现在被精心折叠了起来。"其实..."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夜色，"我每天也在看你的采访视频。"

陈雪怔怔地看着他手中那张泛黄的纸条，十五年的时光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远处，囡囡正举着冰淇淋朝他们跑来，夜风吹散了小女孩清脆的笑声。

体育馆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像极了十五年前那个夏天，教室窗外忽明忽暗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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