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后的茶屋飘着焙茶香气,老板娘把青瓷碗推到我面前时,热气在玻璃上凝出白雾。“幸村那孩子刚走,说等你来了再泡第二壶。”她用茶筅搅动抹茶,绿色茶汤里浮着片鸢尾花瓣,“他十二岁住院时,每周都要我把你的画寄去北海道,说看一眼就有力气喝药。”
我的指尖碰了碰碗沿,烫得缩回来——像暴雨里触到他发烧的体温时的感觉。墙绘揭幕后的这几天,总想起他护腕里的银线花瓣、病历本上的手术记录,还有樱花树下悄悄按胸的动作。那些曾经让我纠结的“隐瞒”,突然像被热茶浇过的冰,慢慢化了。
“老板娘,”我望着窗外覆雪的鸢尾花丛,“他为什么……从不抱怨?”
老板娘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暖意:“你见过太阳抱怨云挡路吗?”她转身从柜台下抽出个木盒,打开时,泛黄的画纸簌簌作响——全是我小时候画的鸢尾,有的被雨水泡过,有的沾着药渍,最上面那张画着两个小人,一个举着画笔,一个捧着折纸鸢尾,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等花开了,一起去看海。”
“这是你十岁送他的,”老板娘指着画里的海,“他住院时就对着这画说,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有人要等急了。”
门帘被掀开,冷风卷着雪粒进来。幸村站在门口,肩头落着薄雪,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正是我在训练馆瞥见的那个。“猜你会来。”他拍掉雪,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露出本《海边植物图鉴》,夹着张纸条:“柳莲二查的,海边鸢尾花期在三月,现在去正好能画幼苗。”
我翻开图鉴,某页贴着片干枯的海鸢尾花瓣,旁边标着心率数据:“海风较大时,每分钟不超过95次”——是他的笔迹,和病历本上的医嘱字迹重合。
“学长早就计划好了?”
“嗯。”他往我的茶碗里加了勺蜂蜜,“从你说想画海浪和花茎那天起。”他的目光落在木盒里的旧画上,突然伸手,指尖划过画里举画笔的小人,“那时候你总说,海鸢尾的花茎是弯的,像笑着鞠躬的人。”
我想起第他约定海边写生时的画稿,浪尖卷着鸢尾花瓣——原来不是偶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声音轻得像茶雾,“关于病情,关于童年的画,关于……”
“怕破坏你的画。”他低头搅着抹茶,睫毛上的雪粒化了,像沾了层水,“你画鸢尾时眼里有光,我不想让那光里掺进同情。”他顿了顿,抬起头,眼底映着茶屋的暖灯,“但现在发现,你画的光里,早就有韧性了。”
这时,茶屋的门被推开,桑原抱着个保温袋冲进来,胡狼般的大嗓门撞在墙上:“部长!柳莲二让我送这个!”袋子里是两副护腕,比之前的更轻薄,内侧绣着海鸢尾,“说是海边风大,护腕能挡沙子,还能……”他突然住嘴,瞥见桌上的旧画,挠挠头退到门口,“你们聊,我去给训练馆的球拍缠胶带!”
护腕的标签上印着“立海大医务室特制”,夹层里藏着张小卡片,是莲二的字迹:“海边湿度较高,监测仪每两小时需校准一次。附:幸村今日晨测心率82,适宜短途出行。”
雪停时,幸村帮我把旧画收进木盒。路过训练馆,看见真田在调整训练计划表,原本排满的周六被圈出来,写着“海边写生,暂停训练”;仁王正用颜料在网球上画鸢尾,丸井在旁边捣乱,把棉花糖碎屑撒在颜料盘里;柳莲二站在记分牌前,往上面贴了张纸条:“本周目标:让某朵花茎晒够8小时太阳”。
走到美术室楼下,他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进我手里——是枚折纸鸢尾,比茶屋见到的那只更精致,花瓣里夹着颗海鸢尾的种子,触感比之前的更圆润。“海边的种子,要在海水里泡过才好发芽。”他声音很轻,“就像有些约定,要在海边说才够清楚。”
我捏着折纸鸢尾,指尖触到他残留的体温。抬头时,看见墙绘的鸢尾花丛中,那株新冒的芽正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花茎虽细,却挺得笔直。
回到画室,森川正对着我的速写本惊叹:“你什么时候画的这个?”最后一页上,不知何时多了幅小画:茶屋的暖灯照着两双交叠的手,手里捧着旧画和折纸鸢尾,旁边写着:“原来挣扎的从来不是要不要知道秘密,而是知道后,能不能像花茎一样,笑着把重量扛住。”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落在墙绘的鸢尾上,像撒了层糖。我把海鸢尾种子放进玻璃瓶,灌了点清水——就像在提前为海边的约定,准备一片小小的海洋。
第一卷的最后一页,该画点什么呢?或许是两串脚印,一串朝着海边,一串跟着光的方向,脚印旁散落着折纸鸢尾的碎片,每片都闪着细碎的光。
(第一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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