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室的石膏像蒙上了层薄灰,高桥凉介导师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时,我正把海鸢尾画稿塞进画夹。他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节拍器,每一声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这是他第一次来看第二卷的写生稿。
“鹈饲,”他拿起我画的海鸢尾,指尖在画布上的指纹处停顿,“你的花茎太‘直’了。”
我攥紧衣角,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窗外的雨声。
“韧性不是硬撑。”他把画稿摊在画架上,用红笔在花茎处画了道弧线,“你看,海鸢尾被浪拍弯时,弧度里藏着反作用力——就像人受伤时,真正的坚强是懂得弯腰,不是死扛。”他抬眼看向我,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你的画里有技巧,有观察,却没有‘痛’。”
画夹里的另一张画滑了出来,是补了花茎线条的那幅,幸村的指纹和我的金色覆盖层在阳光下闪着光。高桥导师捡起来,指尖点着海鸢尾与网球轨迹的交汇处:“这里的光太均匀了。”他突然笑了,“你怕阴影吗?”
“我……”
“真正的光,是有阴影衬托的。”他把画稿还我,“下周交幅新画,主题就叫‘光的形状’。记住,没经历过暗的光,是飘着的,站不住脚。”
导师离开后,森川抱着我的速写本追过来:“他刚才是不是在暗示什么?”她翻开海边的画页,“你看,幸村学长画的小女孩旁边,医院的窗户有影子;你画的海鸢尾,却连浪花的影子都没有。”
我的笔尖在画纸上戳出个小洞,像被病历本上的针孔扎的。这几天总想起训练馆他盖着毛巾的手臂,还有柳莲二数据单上“112次/分”的心率——那些被他藏起来的痛,不就是高桥导师说的“阴影”吗?
“我想画《黑暗中的光》。”声音出口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去网球部送画稿时,训练馆的灯已经关了大半。幸村坐在长椅上,柳莲二正给他测血压,袖带勒得他眉头微蹙,嘴里却在说:“明天的写生地点定在山顶吧,柳说那里的鸢尾能晒到全天的太阳。”
“学长的手臂……”
他慌忙放下袖子,血压计的数值停在“135/85”,比柳莲二记录的平均值高了些。“已经没事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我——是用海鸢尾茎做的小画笔,笔尖缠着点棉花,“莲二说,这个比尼龙笔更软,适合画阴影。”
我捏着小画笔,纤维上还沾着点药膏的味道。
离开时,听见柳莲二对幸村说:“高桥凉介是业内出了名的‘手术刀’,他的学生没有不破茧的。”幸村的声音很轻:“那就让她破吧,我能接住。”
雨又开始下,我抱着画夹往美术室走,路过茶屋时,老板娘正往窗台上摆花盆,里面种着海鸢尾幼苗。“这是幸村那孩子昨天送来的,”她擦着玻璃笑,“说‘怕鹈饲同学想画却没素材’,还特意查了‘室内光照模拟海边’的数据,比柳莲二的笔记本还详细。”
玻璃窗映出我的影子,手里的小画笔在暮色里泛着微光。突然想起高桥导师的话——“没经历过暗的光站不住脚”。或许,《黑暗中的光》不该只画鸢尾,还该画那个在阴影里撑住花茎的人。
回到美术室,我在画纸上画了第一笔阴影:是道弯着的花茎,底下藏着只手,指尖缠着医用胶布,正稳稳地托着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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