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日与小男友的笨拙浪漫1

清晨五点，林间的鸟鸣像一串串清透的玻璃珠，叮叮咚咚地滚进帐篷。空气里浮动着青草、松针和湿润泥土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我蜷在睡袋里，意识还在朦胧的晨雾中漂浮，一缕极其霸道又温暖的焦香却固执地钻了进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我挣扎着探出头，帐篷的纱窗像一幅天然的画框。阿树背对着我蹲在那堆簇新的装备旁，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T恤，头发睡得桀骜不驯，东一撮西一撮地翘着。他正笨拙地对付着一个小小的便携式气炉，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黑色小水壶的屁股，旁边放着两只豁了口的搪瓷杯和一小袋速溶咖啡粉——那便是香气的源头。

“醒啦？”他听见动静，扭过头，脸上带着点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马上就好，专业露营选手的唤醒服务。”

阳光穿过树梢的缝隙，恰好落在他肩头，照亮了T恤上那个褪色得几乎看不清的乐队Logo。我眯起眼看他，心里某个角落软软地塌陷下去，像初春解冻的河岸。这场景有种笨拙的温馨，让人忍不住想笑。

“专业选手？”我裹着睡袋坐起来，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刚醒的鼻音，“我怎么记得，昨天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专业搭帐篷二十年’的老手，结果呢？”

阿树的表情瞬间凝固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昨天下午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帐篷搭建工程”，立刻生动地浮现在我眼前。

他当时拍着胸脯，豪气干云地宣布：“看着吧，二十年搭帐篷老手艺，闭着眼睛都能搞定！”那架势，活像即将征服珠穆朗玛峰的勇士。他信心满满地抖开那堆花花绿绿的尼龙布和金属杆，动作大开大合，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

然而，现实很快露出了它促狭的笑容。

说明书被他翻得哗哗作响，眉头拧成了两股倔强的麻绳，眼神在图纸和实物之间来回穿梭，充满了困惑，仿佛在解读外星密码。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堆材料在他手里却越来越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倔强的姿态。那顶簇新的速开帐，非但没有如他承诺般“唰”地立起，反而以一种极其顽强的抗拒精神，歪歪扭扭地斜戳在地上。它那倔强倾斜的姿态，活脱脱就是露营界的比萨斜塔，带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滑稽悲壮。

我蹲在旁边，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下巴死死抵在膝盖上，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生怕一个没忍住，那惊天动地的笑声就会冲破喉咙，直接把这“斜塔”震塌。憋笑憋得我腹肌酸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窒息。趁他全神贯注和一根仿佛拥有自己思想的帐杆较劲、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这不科学啊”的时候，我偷偷摸出手机，镜头对准了他。

屏幕上，定格了他最“辉煌”的瞬间：头发被汗水黏成一绺一绺，乱七八糟地支棱着，像刚被龙卷风袭击过的鸟窝；额头上蹭着一道可疑的泥灰；眼神是那种混合了极度专注、深深挫败以及一丝丝不肯认输的倔强的奇妙产物。他微微张着嘴，似乎在无声地质问着帐篷的祖宗十八代。

这照片，够我笑他一整年。

“咳……往事不要再提！”阿树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耳根泛起可疑的红晕，迅速转回头去对付那壶终于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的热水。他小心翼翼地往两个杯子里倒水，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谨慎，生怕再出一点差错。“咖啡好了，赶紧来补充能量。下午，下午我们去划船！”他试图用新的计划转移焦点，语气带着点强行昂扬的意味。

午后，阳光慷慨地泼洒在湖面上，碎成无数跳跃的金鳞。租来的蓝色小艇像一枚轻盈的叶子，漂浮在温润的水波之上。湖水清澈得能看见几尾小鱼在船底摇曳的水草间倏忽穿梭。

阿树坐在我对面，手里握着船桨，阳光把他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染成了浅金色。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又看了看我，眼睛里忽然燃起一种熟悉的、充满挑战意味的光芒。

“怎么样，”他下巴一扬，用桨尖点了点平静的水面，嘴角勾起一个自信满满的弧度，“比比看？看谁先划到对岸那棵歪脖子老柳树！输了的晚上负责生火！”那神态，跟昨天宣布要搭帐篷时一模一样，仿佛划船冠军的奖杯已是囊中之物。

我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昨天憋笑的酸楚感瞬间又涌了上来。我忍住笑意，故意板起脸，学着他昨天的腔调：“哦？专业划船多少年啊，阿树大师？”

他立刻被噎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强撑着面子：“哼，划船这活儿，靠的是天赋！看好了！”话音未落，他那边的桨叶就猛地插入水中，用力向后一划。小船猝不及防，船头猛地一歪，像个醉汉似的，差点把我晃进水里。

“喂！犯规！还没喊开始呢！”我笑着抗议，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这边的桨，试图稳住船身，也加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竞速”。

两副船桨开始笨拙而用力地搅动湖水。小艇像只没头苍蝇，在湖面上左冲右突，划出一道道混乱而仓促的轨迹。水花哗啦啦地溅起，打湿了我们的裤脚和船沿。阿树划得咬牙切齿，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嘴里还给自己打着节奏：“嘿！嚯！加把劲！”那模样，活像在跟湖神较劲。

眼看着离岸边那棵标志性的歪脖子柳树越来越近，胜利仿佛触手可及。就在这时，头顶那片刚才还懒洋洋飘着的白云，毫无预兆地变了脸。几滴冰凉的水珠毫无征兆地砸在我的鼻尖上，紧接着，更多的水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又快又急，在平静的湖面上砸出无数细密的涟漪。

太阳雨！刚才还明媚的阳光，此刻透过急速坠落的雨帘，折射出奇异的光晕。

“下雨了！快靠岸！”阿树大喊一声，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我们瞬间从“竞速模式”切换成“逃难模式”。手忙脚乱，桨叶在水里胡乱扑腾，只恨不能多生两条胳膊。小船像喝醉了似的，更加剧烈地摇晃起来，朝着岸边歪歪扭扭地冲去。雨点密集地打在脸上、身上，冰凉一片。

就在船头即将狼狈地撞上泥岸的瞬间，我这边用力一桨想调整方向，阿树那边也同时奋力一划试图稳住船身。“砰！”一声闷响，两只木桨的桨叶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狠狠撞在了一起！巨大的反作用力顺着桨柄猛地传来，震得我虎口发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一仰。

“哎哟！”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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