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魔宗阴谋

火把的光在山风里剧烈摇晃，将三宗四派弟子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此刻唐斩被他们围在中间。

唐斩的断水刀斜指地面，刀背上的血珠顺着刃口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团暗红。他看着步步紧逼的人群，喉结动了动——

“唐斩，束手就擒吧！”

浩然宗掌门的拂尘扫过身前的空气，雪白的丝绦在火光里飘得像索命的幡，“你若还有半分江湖道义，就该为点苍派的弟子偿命！”

“偿命？”

唐斩的声音在山风中有些发飘，他抬起刀，指向满地的碎尸，“不是我做的，凭什么由我偿还——”

他的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突然从人群里射出，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取他心口。唐斩侧身避开，箭簇擦着他的衣襟钉进岩壁，尾羽还在嗡嗡震颤。

射箭的是天衍宗的弟子，那张年轻的脸上满是通红的怒色：“休要狡辩！杀人偿命，血债血偿！”

“我从未杀过天衍宗的人。”唐斩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现在杀也不迟！”

青城派门主突然拔剑，剑光如练卷向他的手腕。唐斩挥刀格挡，两兵相交的瞬间，他刻意收了三成力，青城门主借势后退，却对着身后喊道：“大家看！他心虚了！不敢全力应战！”

人群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炸开，丐帮弟子的铁棍带着风声砸向他的膝盖，点苍派的残余弟子举着长剑刺向他的后心，连浩然宗那些平日里自称“不伤无辜”的修士，也将拂尘化作软鞭，缠向他的脖颈。

唐斩的身影在兵器的缝隙里穿梭，断水刀舞得密不透风，却始终留着三分余地。

他的刀背磕飞了丐帮弟子的铁棍，却在对方踉跄时伸手扶了一把；他避开点苍派弟子的剑时，刻意转身挡开了另一柄从侧面袭来的短刀；甚至当浩然宗的拂尘缠住他手腕时，他只是猛地沉力震开，而非顺势劈下。

“师父说过，刀是用来护人，不是用来杀人的。”

多年前师傅的话突然在他耳边响起。那时他还是个握着木刀的少年，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师傅站在廊下，青灰色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可此刻，这份“不杀”却成了致命的枷锁，一支短匕趁他分神的瞬间划破了他的左臂，血珠立刻涌了出来，顺着手臂流进袖口。

唐斩闷哼一声，挥刀逼退身前的人，却发现更多的兵器已经围了上来，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唐斩！”

一声清喝突然从人群外传来，霜魄剑的冰蓝剑气窜入战团，剑尖精准地挑开了刺向唐斩后心的长剑。

顾玄心的白衣上沾着尘土，束发的玉簪歪斜着，眼神却亮得惊人：“你傻吗？他们要你的命，你还在顾忌什么？”

“这只是一个误会，他们不该死！”

唐斩的刀与他的剑背靠背抵在一起，能感觉到他肩膀传来的轻颤——不是害怕，是愤怒。

“误会？”

顾玄心的剑突然翻转，逼退身前的三个敌人，“等他们把你的头砍下来当祭品，再跟他们说‘误会’二字吗？”

他的剑气突然斩出，打断了天衍宗长老的进攻，将对方拦了下来，“那就跟我走！”

两人的身影瞬间合一，断水刀的沉猛与霜魄剑的灵动交织成一道铜墙铁壁。

唐斩不再刻意留手，却依旧避开要害，刀风扫过之处，只听见兵器落地的脆响和痛呼，不见鲜血飞溅。顾玄心则剑剑刁钻，专挑对方的手腕、脚踝下手，转眼间就有七八个弟子捂着伤处倒地。

“往东边走！”顾玄心突然喊道，剑尖指向密林的方向。那里的树木最密，容易摆脱追兵。唐斩会意，断水刀猛地劈向侧面的岩壁，碎石飞溅中，他拉着顾玄心的手冲进了树林。

“别让他们跑了！”

孟卿秋捂着流血的手臂追上来，看着两人消失在树影里，突然对身后的人喊道，“他们一定是回玄霄观搬救兵！我们现在就上山，让殷长歌把人交出来！”

人群像潮水般涌向山顶，火把的光在石阶上蜿蜒，像一条燃烧的巨蟒。

孟卿秋走在最后，看着地上的血迹被风吹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计划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唐斩和顾玄心的“逃窜”，恰好坐实了玄霄观与凶案有关的罪名。

而此时的山脚下，一片隐蔽的竹林里，一双眼睛正透过叶缝看着这一切。

荒九幽的黑袍拖在沾满露水的草地上，指尖把玩着一枚骷髅形状的玉佩，玉佩的眼窝处镶嵌着两颗猩红的宝石，在黑暗里闪着妖异的光。

“主子，唐斩和顾玄心跑了。”

一个手持镰刃身着黑袍站在一旁，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他刚从密林中回来，黑袍上还沾着点苍派弟子的血。

“孟卿秋已经带人上山了。”

“跑了才好。”

荒九幽轻笑一声，玉佩在他掌心转了个圈，“两只受伤的老虎，总比一只完整的好对付。”

他抬眼看向玄霄观的方向，那里的轮廓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玄霄那老东西藏了这么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死魂单膝跪地，头颅低得几乎碰到地面：“属下要不要现在就上山，给他们再加点料？”

“不急。”

荒九幽站起身，黑袍扫过竹叶，带起一阵细碎的响动，“让他们先狗咬狗。等山上的血腥味再浓些，你再出手——”

他顿了顿，猩红的目光落在死魂的镰刃上。

“别用这玩意儿，露了马脚，我扒了你的皮。”

死魂的身体抖了抖，低声应道：“属下明白。”

荒九幽没再说话，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里。竹林里只剩下死魂一人，他缓缓抬起头，黑布下的眼睛映着远处山顶的火光，像两团淬了毒的冰。

他从怀里掏出两柄兵器——一柄宽刃刀，形制与唐斩的断水刀几乎一模一样；一柄长剑，剑柄上缠着玄霄观特有的九转结剑穗。

夜风穿过竹林，带来山顶隐约的喊杀声，死魂握紧了兵器，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窜向通往玄霄观的另一条小路。

他的任务很简单：杀更多的人，让正派之间的裂痕，彻底变成无法弥合的鸿沟。

玄霄观的山门已经被撞开，门板倒在地上，溅起的尘土混着血迹。殷长歌握着铁剑站在三清殿前，身后是玄霄观仅存的二十多个弟子，他们的手都在抖，却没有人后退。

“殷长歌！把唐斩交出来！”

浩然宗掌门的拂尘指着他的鼻子，“否则我们今日就拆了你这藏污纳垢的道观！”

“唐斩不是凶手。”

殷长歌的声音有些发哑，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停在孟卿秋身上，“孟少掌门，你明知道凶手另有其人，为何还要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

孟卿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伤口——那是昨夜被死魂划伤的地方，边缘泛着淡淡的青黑，“我点苍派三十多名弟子惨死，我自己也险些丧命！你让我不逼？凭什么？”

他突然指向三清殿的匾额：“就凭你们玄霄观挂着‘正道魁首’的牌子？就凭你们敢做不敢认，肆意屠杀无辜百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殷长歌的剑猛地抬起，剑尖直指孟卿秋的眉心。

“是不是胡说，搜了便知！”

青城派掌门突然喊道，“我们现在就去丹房，去演武场，我就不信找不到证据！”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有人已经开始踹旁边的偏殿门，有人翻找着香炉里的灰烬，仿佛那里藏着杀人的证据。

殷长歌的弟子试图阻拦，却被推搡在地，一个年轻的道童被打得嘴角流血，却死死抱着一个香客的腿，哭喊着“我们没有杀人”。

就在这时，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音来自东边的丹房方向，那里守着几名点苍派弟子。

众人脸色一变，孟卿秋第一个冲了过去，只见客院的门大开着，地上躺着三具尸体，胸口的伤口整整齐齐，正是玄霄观的裂石式剑法！

而在尸体旁边，插着一柄宽刃刀，刀身上的血迹还未干涸——那刀的形制，分明就像唐斩的断水刀！面对如此拙劣的栽赃嫁祸，在场许多人都看了出来，但是却没有人出来帮忙辩解。

“看！我说什么来着！”

孟卿秋指着那柄刀，声音因愤怒而扭曲，“唐斩就藏在观里！昨夜到现在他杀的点苍派弟子还少吗？”

殷长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似乎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玄霄观，指向了唐斩。

人群彻底失控了，“杀了殷长歌！”“血洗玄霄观！”的喊声此起彼伏，兵器碰撞的脆响、临死前的惨叫、道童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整个玄霄观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在观外的密林中，死魂正将另一柄沾血的长剑扔进草丛，剑穗上的九转结在月光下晃动，像个得意的笑脸。

他转身看向山下，荒九幽的身影站在竹林边，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宴的开席。

血腥味越来越浓，混着玄霄观特有的檀香，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殷长歌背靠着三清殿的柱子，看着身边倒下的弟子，突然想起师父闭关前对他说的话：“江湖之大，最难测的不是武功，是人心。”

那时他不懂，此刻却懂了。可懂了，似乎也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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