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浴血玄霄

玄霄观的晨雾被火光染成了诡异的橘红色，三清殿的铜钟在烈焰中发出最后一声悲鸣，钟体炸裂的碎片混着火星溅向人群。

就在这时，青灰色的身影拖着长刀，踏着浓烟缓缓走在玄霄观的每一寸土地，青灰色的道袍下摆被烧得焦黑，原本束发的木簪早已不知所踪，花白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瞳孔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白泛着病态的赤红，像是两团燃烧的鬼火。

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看着地上一具具尸体，看着被大火吞噬的殿堂，眼角一死血泪流出。

“师父！”

殷长歌的声音陡然拔高，铁剑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您……-您醒了？”

玄霄道长没有看他，甚至没有看周围任何一个人。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化作火海的山门，扫过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弟子，最后落在自己掌心——那里握着一柄通体暗红的长刀，刀身流动着妖异的光泽，正是那柄能乱人心智的惊鸿刀。

“为什么……他们有什么错……”他突然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不该死……”

“死结还需死来解，血债那就用血来偿！”

“看看你无辜枉死的弟子，他们好冤，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做的！现在只要你能为他们报仇！”

“对，杀了他们，看看你从小养大的弟子，看看你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基业！都没了，都被眼前这些人毁了。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哈哈哈，放手去杀吧！他们罪无可恕！想想你无辜的弟子，他们死得好惨！他们还年轻，他们有什么错！”

“不好！道长被魔君控制了！”

听闻此言，唐斩顿时一惊，他知道此刻的玄霄道长应该是被封印在惊鸿刀中的魔君魂魄蛊惑或者是控制了。

“玄霄，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孟卿秋握紧长剑上前一步，白衣上的血迹在火光下格外刺眼，“道长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屠村的是不是你？点苍派弟子是不是你杀的？”

玄霄道长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只是低头抚摸着惊鸿刀的刀身，指腹划过那些细密的血槽。刀身突然发出一阵嗡鸣，暗红色的光浪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他裸露的皮肤浮现出蛛网状的青筋，原本苍老的手掌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道，指节捏得发白。

“杀……”一个嘶哑的音节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你说什么？”

浩然宗掌门皱起眉头，拂尘挡在身前，“玄霄，你若还有半分清明，就该……”

“杀！”第二个字陡然拔高，玄霄道长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天衍宗弟子。那弟子不过十六七岁，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手里的长剑“哐当”掉在地上。

没有人看清玄霄道长是如何动的。只听见“嗤”的一声轻响，惊鸿刀的刀光比闪电更快，暗红色的弧光掠过那弟子的脖颈，头颅便像熟透的果实般滚落，腔子里喷出的血柱溅了旁边师兄一脸。

“师……师兄？”幸存的天衍宗弟子还没反应过来，玄霄道长已经提着刀站在他面前。

惊鸿刀的刀刃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皮生疼，下一秒，他的肩膀便连带着半边身子被齐齐劈开，内脏混着骨头碎块溅在三清殿的供桌上，染红了那些还未来得及烧毁的经文。

“疯了！他疯了！”人群里爆发出惊恐的尖叫。青城派门主挥剑刺向玄霄道长的后心，剑尖距他不足三寸时，却被对方反手一刀劈中剑脊。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长剑断成两截，惊鸿刀余势不减，从门主的左肩斜劈至右腹，将人劈成了两半。

鲜血像瀑布般浇在玄霄道长身上，他却像是毫无所觉，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溅在嘴角的血珠，发出满足的喟叹：“好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味道……还是热的……”

“大家一起上！他已经入魔了！”

浩然宗掌门的拂尘化作数道白练，缠向玄霄道长的手腕。可那些坚韧无比的蚕丝刚触到惊鸿刀的刀光，便瞬间化为灰烬。玄霄道长反手一刀横扫，掌门慌忙后跃，道袍下摆还是被刀风扫中，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疼得他在地上翻滚哀嚎。

“杀！杀！杀！”

玄霄道长的声音越来越高，像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

他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惊鸿刀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成片的死亡——丐帮弟子的铁棍被他一刀劈断，断裂的铁棍带着倒刺插进旁边同伴的眼眶；点苍派弟子结成的剑阵被他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惊鸿刀旋转着飞过，割下七八个头颅，脖颈处的血柱同时喷射，像一场诡异的血雨；就连那些躲在柱子后面的女眷，也被他一脚踹碎梁柱，埋在坍塌的砖石之下，临死前的惨叫声被瓦砾掩盖，只余下断断续续的呜咽。

“师父！住手啊！”殷长歌疯了似的冲上去，想抓住玄霄道长的手臂，却被对方反手一刀逼退。惊鸿刀的刀刃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道血痕，滚烫的血珠滴进他的眼眶，模糊了视线。唐斩，顾玄心冲上前，将殷长歌护在身后，同时紧盯着前方疯魔般的玄霄道长。

他这才看清，师父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每杀死一个人，玄霄道长的眼睛就更亮一分，嘴角的笑容就更诡异一分，仿佛杀戮不是罪孽，而是某种神圣的仪式。

“为什么……”

殷长歌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您不是说过，修道是为了守护吗？您不是说，剑是用来救人的吗？”

玄霄道长像是终于听见了他的话，动作猛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惊鸿刀上的血珠顺着刃口往下滴，在地上汇成一小滩暗红。

“守护？”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三清殿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与疯狂，“守护了一辈子……守到最后，连自己的道观都守不住！连自己的弟子都护不了！”

“可笑！可悲！”

他猛地指向那些倒在地上的玄霄观弟子，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他们死了！都死了！被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像杀猪一样砍死了！让我怎么守？！”

“不是的！是误会！”殷长歌哭喊着，“只要我们说清楚……”

“说清楚？”玄霄道长的目光扫过孟卿秋，扫过那些举着兵器的武林人士，最后落在那片火海，“火会听你说清楚吗？死人会听你说清楚吗？”

他突然举起惊鸿刀，刀身映出他扭曲的脸，“只有杀！杀到他们怕！杀到他们不敢再动！他们才会听你的解释！”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扑向人群。惊鸿刀划出一道满月般的弧线，将五个丐帮弟子拦腰斩断，上半身飞出去撞在燃烧的廊柱上，很快被火焰吞噬。玄霄道长踏着他们的残骸往前，惊鸿刀突然脱手飞出，像一道红色的闪电，穿透了天衍宗长老的胸口，将人钉在三清殿的匾额上——那“正道魁首”四个字，此刻正被鲜血一点点浸透。

“道长疯魔至此，留他不得！”

孟卿秋忍着断臂的剧痛，指挥点苍派弟子结成剑阵。三十六柄长剑组成一道剑网，带着凌厉的剑气罩向玄霄道长。可玄霄道长只是冷笑一声，徒手抓住最前面的一柄剑，硬生生将剑身捏断，反手将断裂的剑尖刺进那弟子的咽喉。

剑网瞬间出现缺口。玄霄道长侧身钻入，双手成爪，精准地捏住两个弟子的头颅，只听“咔嚓”两声脆响，脑浆混着鲜血从指缝间涌出。他甩了甩手上的污秽，突然抓起一个活着的弟子，将人当作武器掷向剑网，惨叫声中，剑阵彻底溃散。

“跑啊！快跑啊！”

有人终于崩溃了，扔掉兵器转身就往山下跑。可他们刚跑到石阶上，就被一道红色的刀光追上——玄霄道长不知何时召回了惊鸿刀，刀光如匹练般扫过石阶，二十多个试图逃跑的人同时被腰斩，鲜血顺着台阶往下流，像一条蜿蜒的红河。

殷长歌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突然想起小时候，那时他贪玩掉进湖里，是师父跳下去把他捞上来，用体温焐热他冻僵的身体；那时他练剑不得要领，是师父握着他的手，一遍遍教他“裂石式”的要诀，说“出剑要快，但心要稳，稳才能护人”。

可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有半分师父的影子？他的眼睛里只有杀戮，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嘴里喊着的“守护”，早已变成了最残忍的屠杀。

“师父……”殷长歌捡起地上的铁剑，剑尖指向玄霄道长，泪水终于决堤，“弟子……不孝了！”

他使出毕生所学，铁剑带着破风的锐响刺向玄霄道长的后心。可玄霄道长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反手一刀，惊鸿刀与铁剑碰撞的瞬间，铁剑便如朽木般断成两截。惊鸿刀余势不减，擦着殷长歌的肩膀划过，带起一大片血肉。

殷长歌踉跄着后退，撞在残破的供桌上。他看着自己肩膀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又看向玄霄道长——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正提着惊鸿刀走向最后几个瑟瑟发抖的浩然宗修士，嘴里依旧重复着那三个字：“杀！杀！杀！”

唐斩顾玄心见状，断水刀与霜魄剑，一左一右，攻向玄霄道长，未曾想，两大九境巅峰高手的合力一击，竟然被对方一刀击溃，强大的刀气在击退两人同时，顺带将三宗四派几名修为弱的弟子斩成了碎片。面对那些屠戮玄霄门人的三宗四派，玄霄道长意识深处的仇恨使他抛开了刚刚阻止他的两人，再次纵身杀入人群中。

刀锋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整个玄霄观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玄霄道长粗重的喘息声。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花白的长发被血粘在脸上，惊鸿刀拄在地上，暗红色的刀身映出他空洞的眼神。

“扰玄霄清净者死……”他突然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与玄霄为敌者死……”

他抬起头，看向被火光染红的天空，像是在寻找什么。 剩下的人看着此刻没有丝毫动作的玄霄道长，却是不敢大意，毕竟谁也不知道，此刻疯魔般的人什么时候会对他们动手。

“你们都该死！”

“杀！”说完，再次冲向人群。

这场屠杀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山下的哭喊与惨叫渐渐稀疏，只剩下零星的求饶声在林间回荡。玄霄道长站在半山腰的断桥上，惊鸿刀垂落，血珠顺着刀刃滴进桥下的溪流，将整道溪水染成了暗褐色。

一个试图装死的三宗四派弟子从尸体堆里爬出来，刚跑出两步，就被道长掷出的惊鸿刀钉穿了后心。刀身带着他的身体撞在对面的崖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鸿刀的刀柄还在微微颤动，像在宣告着终结。

夕阳透过硝烟染红了半边天，映得整座山都像是浸在血里。侥幸逃出生天的寥寥数人趴在远处的草丛里，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他们看见玄霄道长站在崖边，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露出的半张脸在暮色中如同鬼魅——那双曾被三宗四派尊为“澄澈如明镜”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红，仿佛能将所有直视他的人拖入无边地狱。

有人在极度的恐惧中失禁，有人死死咬住手臂才没敢哭出声。他们看着玄霄道长转身走回山中，惊鸿刀拖在地上，与碎石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那声音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每个人的心上。

殷长歌瘫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广场，看着那些堆叠如山的尸体，突然捂住脸，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火还在烧，烟还在飘，可那个曾教他“剑是用来护人”的师父，那个曾说“正道在人心”的师父，此刻却造就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山风穿过残破的山门，带来山下隐约的哭喊声。殷长歌知道，这场杀戮没有结束。玄霄道长用鲜血铺就的“守护”，最终只会引来更疯狂的报复，而他，注定要在这片废墟之上，面对一个早已被鲜血染红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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