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累赘

天刚蒙蒙亮时，地下三层的应急灯开始闪烁，最后“滋啦”一声彻底熄灭。

短暂的黑暗后，远处传来发电机启动的轰鸣，几盏临时架设的探照灯亮了起来，惨白的光柱刺破昏暗，照亮了人们脸上的疲惫与警惕。

任笙是被一阵尖锐的刺痛惊醒的。那感觉像是有根细针猛地扎进太阳穴，疼得他瞬间弓起背，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他捂住头喘息时，忽然发现视野里的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探照灯的光柱里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红色光点，像尘埃，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活性，正顺着气流缓缓游动。

“看到了？”邵初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任笙猛地转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光柱里的红点，眉头紧锁：“那是什么？”

“赤雾的辐射粒子。”邵初砚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有精神力阈值比较高的人能看到，你……以前没说过能看见这个。”

任笙愣住了。精神力？

这个词他只在灾难初期的官方通报里听过，说部分人类在赤雾辐射下觉醒了微弱的精神力，能感知到变异体的动向，甚至能短暂影响低阶变异生物的行动。

但那只是极少数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是其中之一。

难怪……难怪他总觉得那些变异体靠近时，脑子里会有种嗡嗡的压迫感；难怪那个噩梦如此真实，连声音的质感都清晰得可怕。

“可能是……最近才这样。”任笙揉着发疼的太阳穴，那些红点在他视野里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它们钻进墙壁的缝隙，消失在阴影里。

邵初砚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伸手覆上他的额头。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任笙感觉到那股刺痛感竟减轻了些，视野里的红点也淡了几分。

“你的精神力在波动。”邵初砚收回手，语气凝重，“很不稳定，像是刚觉醒就被强行刺激过。”

音波虫！

任笙瞬间反应过来。昨晚那阵高频嗡鸣不仅震伤了耳膜，恐怕还意外激活了他潜藏的精神力。他想起那个总说“逃不掉”的声音，难道……那不是噩梦，而是精神力觉醒时接收到的某种信号？

“别慌。”邵初砚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递来一块压缩饼干，“精神力不是坏事，至少能让你提前感知危险。”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也能看见。”

任笙惊讶地抬头。邵初砚很少提自己的能力，他只知道对方战斗力惊人，却没想到他也是精神力觉醒者。

“我的没你敏感。”邵初砚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只能感知到高阶变异体的动向，像这种辐射粒子，得集中精神才能勉强看见。”

说话间，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队长站在探照灯的光柱下，手里拿着扩音喇叭，声音嘶哑地布置任务：“第一队跟我去修复围栏，带足钢筋和焊接工具！第二队清理外围变异体，重点排查腐狼和蚀骨者！第三队留守，加固防御！”

人群瞬间动了起来，拿着武器和工具的人们分成几队，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在空旷的地下三层回荡。邵初砚抓起靠在柱子旁的消防斧，又将一把磨锋利的短刀递给任笙：“握紧，感觉到精神力波动异常就告诉我。”

任笙接过刀，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时，忽然清晰地“看”到刀身上缠绕着几缕淡红色的丝缕——那是昨晚杀死蚀骨者时，溅到刀上的粘液残留的辐射。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太阳穴的刺痛：“嗯。”

两人跟着第二队往出口走，刚踏上通往地面的楼梯，任笙就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精神压迫。那感觉像是有人拿着重锤往他脑门上砸，视野里的红色光点瞬间变得狂躁，在楼梯间里疯狂窜动。

“停！”他下意识地抓住邵初砚的胳膊，声音发紧，“上面有东西，很多！”

邵初砚立刻停下脚步，举起消防斧示意身后的人戒备。他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像是在集中精神感知。几秒后，他睁开眼，脸色沉得可怕：“是腐狼群，至少十几只，在楼梯口徘徊。”

队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十几只腐狼的冲击力，足以撕碎他们这队二十来人的小队。

“绕去侧门。”邵初砚当机立断，指了指另一条岔路，“那边是货运通道，变异体应该少些。”

众人立刻改道，脚步放得极轻。任笙跟在邵初砚身后，精神力像一张网，小心翼翼地铺展开。他能“听”到远处腐狼低沉的咆哮，能“看”到它们身上散发的浓郁红光，甚至能模糊感知到它们的移动轨迹——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多了一双眼睛，能穿透墙壁和黑暗。

走到货运通道门口时，任笙忽然按住太阳穴，低声道：“里面有只蚀骨者，在左边角落。”

邵初砚立刻示意队伍停下，自己提着消防斧摸了过去。几秒钟后，里面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嚎，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邵初砚走出来，斧刃上沾着墨绿色的粘液：“处理掉了，走。”

队伍里有人看向任笙的眼神多了几分惊讶和敬畏。在这末世里，能提前感知危险的能力，比一把锋利的刀更让人安心。

任笙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邵初砚身边靠了靠。男人察觉到他的局促，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像是在说“没事”。

走出货运通道，外面的赤雾比昨天更浓了些，红色的辐射粒子在雾中翻滚，像沸腾的岩浆。任笙的精神力网铺得更开，很快就捕捉到几处强烈的波动——三只腐狼在五十米外的废墟里徘徊，还有一只蚀骨者藏在倒塌的货架后面。

“左前方五十米，三只腐狼。”他低声报出位置，“右侧货架后有蚀骨者。”

邵初砚点头，对队员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来，按照任笙指示的方位潜行过去。金属碰撞声和变异体的嘶吼声很快响起，却比预想中短促得多——有了精准的定位，他们几乎是偷袭得手。

任笙站在原地，紧握着短刀，感觉精神力像潮水般涌出去又收回来，每一次波动都伴随着太阳穴的刺痛。他看到邵初砚的身影在赤雾中穿梭，消防斧起落间，总能精准地劈中腐狼的弱点，动作干脆利落，甚至能提前避开变异体的反扑。

他知道，邵初砚也在用自己的精神力感知着战场。

忽然，一阵极其尖锐的精神冲击猛地砸过来！那感觉比音波虫的嗡鸣更可怕，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他的大脑。任笙疼得闷哼一声，视野里的红色光点瞬间炸开，化作一片刺眼的血红。

“邵初砚！”他几乎是嘶吼出声。

不远处，邵初砚刚解决掉最后一只腐狼，听到喊声猛地回头。就在这时，赤雾深处忽然窜出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道闪电，直扑邵初砚的后背！

那是一只从未见过的变异体，体型像只巨大的蝙蝠，却长着蜘蛛般的多足，脑袋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布满獠牙的嘴，周身缠绕着浓郁的红色辐射，像团跳动的血雾。

任笙的精神力疯狂报警，他甚至能“听”到那怪物发出的、只有精神层面才能感知的尖啸。他想冲过去，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怪物的利爪就要抓到邵初砚的后心——

邵初砚猛地侧身，消防斧反手劈出，却被怪物的多足挡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后退，撞在一截断裂的钢筋上，闷哼一声。

“是精神掠夺者！”队里有人失声尖叫，“快躲开！它能直接攻击精神力！”

精神掠夺者发出一声尖锐的精神尖啸，再次扑向邵初砚。这一次，它的目标不是身体，而是精神层面的冲击——任笙看到邵初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着斧头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显然也受到了攻击。

就是现在！

任笙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他忍着撕裂般的头痛，将所有精神力凝聚成一股，朝着那只精神掠夺者狠狠砸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运用精神力攻击，没有技巧，只有本能的愤怒和恐惧。

他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力量撞在怪物身上，精神掠夺者的动作明显一滞，周身的红色辐射剧烈波动起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停顿，邵初砚抓住了机会。他猛地矮身，消防斧贴着地面横扫，精准地砍断了精神掠夺者的两只后足。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失去平衡摔在地上，邵初砚欺身而上，斧头狠狠劈进它没有防御的头部。

墨绿色的粘液喷溅开来，精神掠夺者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赤雾流动的声音。

邵初砚拄着消防斧，剧烈地喘息着，脸色白得像纸，额角渗出的冷汗混着血珠往下淌。他抬头看向任笙，眼神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任笙捂着剧痛的头，一步步挪过去，每走一步都感觉天旋地转。他走到邵初砚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声音嘶哑：“你没事……太好了。”

邵初砚看着他，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太阳穴：“很疼？”

他的指尖带着冰凉的温度，触碰到皮肤时，竟奇迹般地缓解了些许疼痛。任笙点点头，又摇摇头，忽然笑了出来，笑得眼眶都红了：“原来……我也能保护你。”

邵初砚的动作顿住了。他看着任笙汗湿的头发，苍白的脸，还有那双因为疼痛和激动而泛红的眼睛，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腕。

“别逞强。”男人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温柔，“你的精神力……比我想象中强得多。”

任笙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冰冷的精神波动。那波动很微弱，却像毒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那个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了。

这一次，它不再是嘲讽或威胁，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兴奋的、冰冷的笑意：

“找到了……原来藏在这里……”

任笙猛地抬头，看向赤雾深处。那里的红色辐射异常浓郁，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他握紧邵初砚的手，指尖冰凉：“邵初砚，我们得走了，这里……有更可怕的东西要来了。”

邵初砚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紧锁。他虽然感知不到那股细微的精神波动，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赤雾中正在凝聚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撤！”他当机立断，对剩下的队员喊道，“立刻回地下三层！”

众人早已被刚才的战斗惊出一身冷汗，闻言立刻收拾武器，跟着两人往回跑。任笙跑在邵初砚身边，感觉那股冰冷的精神波动越来越近，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他知道，那个声音说的“逃不掉”，或许不是指他，也不是指邵初砚。

而是指这个正在逼近的、隐藏在赤雾深处的恐怖存在。

而他和邵初砚的精神力，就像黑暗中亮起的两盏灯，把那东西引来了。

跑过货运通道时，任笙回头看了一眼。赤雾深处，一团巨大的、扭曲的红色阴影正在缓缓升起，无数细小的红色光点像被吸引的飞蛾，疯狂地朝着那团阴影汇聚。

他的脑海传来最后一次剧烈的刺痛，那个声音在脑海里清晰地回响：

“别急，我会找到你们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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