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药庐总在冬夜飘着雪时,透出一点暖黄的光。阿九缩在炉边,看着苏晚给冻伤的山民敷药,指尖缠着的布条又渗出些红——那是昨夜为了护着药圃不被暴雪压垮,她强运妖力破冰时,被碎冰划破的。
“手又冻裂了?”苏晚放下药碾子,抓过阿九的手往温水里浸。阿九的指尖本该是暖的,此刻却冰得像块寒玉。苏晚不知,这是妖力耗损过度的征兆。
变故是从县太爷的公子看上苏晚开始的。那纨绔子弟带着家丁闯药庐时,阿九正帮苏晚晒药。她本想化出狐尾吓退他们,却被苏晚死死按住手腕。“别惹事。”苏晚的声音发颤,指甲几乎掐进阿九肉里。
可麻烦哪是能躲的。三日后,苏晚去镇上送药,被那公子堵在巷子里。阿九循着气息赶到时,正看见苏晚被推倒在地,额头撞在石阶上,血顺着鬓角往下淌。
“找死!”阿九周身腾起狐火,九条尾巴在风雪里炸开,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她没伤人性命,却废了那公子的腿。可转身时,看见的是苏晚惊恐的脸。
“你走!”苏晚扶着墙站起来,血珠子滴在青石板上,“我不想再看见你。”
阿九退了三步,尾巴尖扫过墙角的枯草。她不懂,为什么护着她也会被厌弃。直到夜里,她听见药庐传来压抑的哭声,看见苏晚对着父亲的牌位磕头,额头磕得青肿:“爹,我是不是错了?可我怕……怕他们烧了药庐,怕他们说她是妖……”
阿九蜷在雪地里,听着自己的心跳一点点沉下去。她偷偷往药庐檐下塞了袋银子,那是她用三百年修行凝出的内丹碎粒,能治百病,却也让她妖力大损,尾巴上的毛大把大把地掉。
苏晚用那银子请了护院,却再没见过阿九。直到那年瘟疫漫过山岭,县太爷封了山路,药庐里的药材见了底。苏晚背着空药篓往深山走,想找些救命的草药,却在崖边失足滚了下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舔她的伤口,带着点草木的腥气。睁眼时,看见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前腿淌着血,正用头把她往山洞外顶。那狐狸的眼睛,像极了阿九。
山洞口堆着刚采的草药,正是治瘟疫的主药。苏晚抱着狐狸发抖,忽然看见它脖颈处有块月牙形的疤——那是去年她给阿九缝衣服时,针扎到留下的。
“阿九……”她哽咽着摸狐狸的头,却摸到一手黏腻的血。狐狸的前腿骨头断了,皮毛下隐约能看见森白的骨茬,那是为了摘崖壁上的药草摔的。
狐狸虚弱地蹭蹭她的掌心,忽然化作人形。阿九脸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九条尾巴只剩三条,还秃了大半。“苏晚,”她笑了笑,嘴角渗出血丝,“我可能……回不去青丘了。”
苏晚抱着她哭,眼泪砸在阿九脸上。她终于知道,那些夜里阿九悄悄出去,不是贪玩,是去偷县太爷粮仓的粮食分给饿肚子的山民;那些她以为是运气好采到的珍稀药材,是阿九冒着天雷在悬崖上摘的。
瘟疫退去那天,苏晚把阿九葬在了药庐后坡。坟头种了株桃树,每年春天开得如火如荼。山民们说,苏晚后来总对着桃树说话,说些家长里短,说些药庐的新事,说到动情处,就有风吹过桃林,簌簌落一地花瓣,像谁在偷偷掉眼泪。
青丘再也没等来他们的九尾狐。只有人间的药庐前,年年桃花开得比别处早,像是有谁,用最后一点残存的妖力,替她守着这尘世的暖。
阿九我想你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