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锦缎,沉沉压在昆仑墟上空。瑶光坐在星辰殿的露台上,手里转着那枚镇星佩,玉佩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却压不住心底莫名的烦躁。
这种感觉从黄昏就开始了。起初只是元神隐隐发沉,像被什么东西拖着往下坠,后来渐渐变成尖锐的刺痛,与那日失控时的痛感不同,这痛里带着股阴鸷的邪气,像毒蛇的信子,顺着经脉往识海里钻。
“不对劲。”她猛地站起身,镇星佩“啪”地落在栏杆上。远处的魔域边界突然闪过一道暗紫色的光,那光芒转瞬即逝,却让她识海里的星辰之力剧烈翻涌——是魔气,而且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股。
三百年前仙魔大战,魔尊就是凭着这股带着腐臭的魔气,撕裂了昆仑结界。那时她挡在元始身前,眼睁睁看着魔气蚀穿他的左臂,银白的仙袍被血染成深紫,而她自己的元神,也是被这股力量震得四分五裂。
“瑶光?”
元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惯有的沉稳,却让她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他不知何时来了,手里提着盏星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脚下铺开,驱散了些许夜色的寒意。
“你感觉到了?”瑶光转身时,指尖还在发颤。她看见他的眉头紧锁,目光正投向魔域的方向,眼底的沉静碎了一角,露出深藏的警惕。
“是魔尊的残魂。”他将星灯递给她,掌心的温度比往日凉些,“他感应到你归位,在试探虚实。”
话音刚落,远处的昆仑墟边界突然传来一阵闷响,像是有巨石砸在结界上。露台上的风骤然变急,卷着细小的沙砾打在脸上,带着魔域特有的腥气。星辰殿的结界泛起淡金色的光,却被那股邪气撞得微微晃动,像水波里的浮萍。
“他想引你出去。”元始抬手按住结界,指尖流淌出的仙力让晃动的光壁安定下来,“你的元神有裂痕,对他而言是最好的突破口。”
瑶光握住星灯的手紧了紧,灯芯的火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软肋,可看着远处结界上不断炸开的暗紫色光团,听着隐约传来的仙官惊呼声,胸腔里那股属于星辰神女的血性又涌了上来。
“我跟你去。”她将星灯往栏杆上一挂,转身就要去取星辰剑,“当年能斩他一次,现在也能。”
手腕却被他攥住了。他的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掌心的凉意透过衣袖渗进来,让她发烫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你留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她眉心那点因神力波动而泛起的淡红——那是元神不稳的征兆,“结界需要人镇守,星辰殿不能没人。”
这理由很充分,却骗不过她。瑶光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像石子投进深潭,漾开细微却清晰的涟漪。他不是怕她添乱,是怕她再被魔气所伤,怕三百年前的事重演。
“可你一个人……”
“我应付得来。”他松开她的手腕,转身时银白的衣袍在夜风中扬起,像展翅的白鹤,“待我镇压了异动,自会回来。”
他走得很快,步履却不慌乱,玄色的披风扫过露台的青砖,留下淡淡的松香。瑶光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指还残留着他攥过的凉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她知道自己该听话。元神的刺痛还在隐隐作祟,镇星佩在掌心凉得像块冰,确实不该冲动。可当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结界的光壁剧烈震颤,连星辰殿的地砖都跟着发颤时,她再也坐不住了。
“星辰为证,以我神格,暂借星力。”她对着夜空轻声念咒,指尖指向殿顶的星灯。七十二盏星灯同时亮起,淡蓝色的光流顺着她的指尖涌入经脉,暂时压下了元神的刺痛——这是她以神格为代价换来的短暂力量,只能撑一个时辰,却足够她做很多事。
瑶光抓起栏杆上的星灯,足尖一点,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星辰殿。她没有直接去魔域边界,而是绕到了昆仑墟的后山。那里有处隐蔽的星力节点,是上古时她与元始一起布下的,从那里能引动星辰之力,悄悄支援结界。
站在节点旁的悬崖上,她能清楚地看到魔域边界的战况。暗紫色的魔气像潮水般拍打着金色结界,而结界内侧,元始正站在最高的山巅,周身环绕着太极图的光晕。他的动作依旧沉稳,左手捏着法诀,右手不时挥出一道金光斩碎魔气,可瑶光还是看出了异样——他的左肩微微下沉,每次抬手时,袖口下的旧伤处都会泛起淡淡的黑气。
是三百年前被魔尊所伤的旧疾。那时魔气蚀骨,虽被他强行压制,却成了每逢动用大量神力就会发作的隐患。此刻他为了护住整个昆仑墟的结界,必须分神压制旧伤,应对残魂的反扑自然就吃力了几分。
“果然是在硬撑。”瑶光咬了咬唇,将星灯放在节点中央。星灯的光晕与节点的地脉相连,淡蓝色的星力顺着山脉蔓延,像条隐秘的河流,悄无声息地汇入昆仑结界。
金色的结界突然亮了几分,那些疯狂冲击的魔气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退潮般往后缩了缩。山巅上的元始微微一怔,目光扫过结界,很快就锁定了后山的方向。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了然,最后化作一抹极淡的无奈,像是在说“说了让你留下”。
瑶光躲在岩石后,看见他对着这边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再赶她走。反而在她引动的星力加持下,左手猛地捏紧法诀,太极图的光晕骤然扩大,将残余的魔气尽数笼罩,金光闪过,那些暗紫色的雾气瞬间消散在夜色里。
残魂退了。
远处的山巅恢复了平静,元始收回神力,身形晃了晃,下意识地按住了左肩。瑶光知道他在强撑,转身就要过去,却见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化作流光往玉虚宫的方向去了——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
夜风渐渐平息,悬崖上的星灯还在微微发亮。瑶光走过去拾起灯,指尖触到灯壁时,发现上面沾了点极细的金粉,是从他的太极图上飘过来的。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仙魔大战结束后,他也是这样,明明受了重伤,却还是先为她修补元神,自己默默扛着伤痛。
“总是这样。”她摩挲着灯壁上的金粉,心里又暖又涩。暖的是他从未变过的守护,涩的是他总把所有事都独自扛着,连一句“需要帮忙”都不肯说。
远处的星辰殿传来晨钟的声音,天快亮了。瑶光提着星灯往回走,脚步却不似来时匆忙。她知道,从今往后,有些风雨,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挡着。上古时她能为他挡下致命一击,如今,也该学着为他分担些什么了。
回到星辰殿时,露台上的镇星佩还躺在栏杆上,被晨露打湿,泛着温润的光。瑶光拿起玉佩,将它贴身收好,指尖仿佛还能触到他攥过的凉意,和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担忧。
魔域的异动暂时平息了,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魔尊残魂既已现身,就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与他,也终将在这场未完的战中,重新找回上古时并肩作战的默契。
毕竟,有些羁绊,三百年的时光,磨不掉,也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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