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察觉端倪

瑶池的荷花再过三日便要谢了，羲和却偏要拉着瑶光来“赶末班车”。粉白的花瓣沾着午后的热意，懒洋洋地趴在水面上，映得她朱红的裙摆像团跳动的火焰。

“你看那对锦鲤，”羲和用团扇指着池心，语气里的促狭藏都藏不住，“红的追着金的跑，活像某些人，嘴上说着‘论道要紧’，眼睛却黏在别人背影上。”

瑶光正在剥莲子的手一顿，指尖被莲心的苦汁染得发麻。自上次冷泉和解后，她与元始的关系确实近了些——他会提着丹炉来星辰殿，美其名曰“借星力炼药”，实则在她调星图时，默默替她磨好砚台；她也会借着“请教天道法则”的由头，赖在玉虚宫的丹房，看他指尖的金光如何将药草炼成剔透的丹丸。

可这些事，怎么就传到羲和耳朵里了？

“不过是寻常论道，哪有你说的那样。”瑶光把剥好的莲子塞进嘴里，清苦的味道却压不住耳根的热。前日她为了抢他手里的《周天星象图》，不小心撞进他怀里，那松木香混着药草的气息，至今想起来还让人心跳失序。

“寻常论道？”羲和挑眉，团扇往她肩上一敲，“寻常论道会让元始天尊，把你掉在冷泉边的发簪，用仙力养了七日？”

瑶光猛地抬头，嘴里的莲子差点吞下去。她确实丢了支星纹簪子，那是元始在她元神初愈时送的，说是“星辰之力所铸，能安神定魄”。她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原以为是掉在了魔域边界，没想到……

“你怎么知道……”

“帝俊去玉虚宫借太极图时瞧见的，”羲和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那簪子被他放在炼丹炉旁的暖玉上，连刻着的‘瑶’字都被摩挲得发亮。他还嘴硬说是‘捡来的，忘了还’，忘了？我看他是想揣一辈子！”

正说着，岸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熟悉的、清冽的松木香。瑶光像被烫到似的，猛地从石凳上站起来，手里的莲子洒了一地。

元始穿着玄色道袍，袖口绣着暗金色的星纹——那是她前几日闲着无事，趁他炼药时偷偷绣的，没想到他竟真的穿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个食盒，看到池边的两人，脚步顿了顿，目光在瑶光慌乱的脸上停了一瞬，才转向羲和：“天尊也在。”

“哟，说曹操曹操到。”羲和冲瑶光挤了挤眼，摇着团扇站起身，“我刚还跟瑶光说，你那丹房的安神香，比瑶池的荷花还醉人呢。”

元始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一本正经地打开食盒：“刚炼了些清心丹，想着瑶光近日调星力费神，送来给她补补。”食盒里的玉瓶摆得整整齐齐，最上面那只，正是瑶光前日说“瓶身太素”的那只，此刻瓶身上竟多了圈细细的星纹，显然是他昨夜补刻的。

瑶光看着那星纹，心跳又开始乱了。他总是这样，从不说什么动听的话，却把她随口说的小事，记得比天道法则还牢。

“补神丹？”羲和凑过去看，故意指着最上面的玉瓶，“这星纹刻得不错啊，倒像是……”

“羲和！”瑶光赶紧打断她，生怕她说出“像是瑶光的笔迹”这种话。

羲和却像没听见似的，慢悠悠地说：“像是星辰殿梁上的星图拓本。元始天尊何时也研究起这些‘无用’的纹饰了？”

元始的指尖在玉瓶上顿了顿，淡淡道：“顺手刻的。”

“顺手？”羲和拖长了调子，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顺手能把星纹刻得和某人的笔迹分毫不差？顺手能把人家丢的发簪，藏在炼丹炉旁？”

瑶光的脸彻底红了，恨不得找个莲子池钻进去。她偷偷去看元始，却见他虽低着头，嘴角却微微扬着，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反而松了口气似的。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灵宝天尊和帝俊并肩走来。帝俊手里还提着杆鱼竿，显然是刚从瑶池西岸钓完鱼。

“什么事这么热闹？”灵宝天尊目光一扫，落在食盒里的玉瓶上，又看了看瑶光泛红的脸，瞬间明白了七八分，“我看这池子里的荷花，今日开得格外好，倒像是……”

“像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兆头！”帝俊大嗓门一开口，整个瑶池都听得见，“前日我就跟灵宝说，元始这几日走路都带风，原是有好事将近！”

元始皱眉，却没像往常那样斥退他们，只是往瑶光身边挪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和众人的目光之间——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几位上古神祇眼里，更是坐实了猜测。

想当年仙魔大战，这两人在冷泉边争“人间情是否为劫”，能争到掀翻石桌；如今却能并肩站在瑶池边，一个剥莲子，一个递丹瓶，连衣角相触都带着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咳咳，”灵宝天尊轻咳两声，给帝俊使了个眼色，“我们是来问瑶光，下月的星盟大会，星辰殿的星图是否需要修补。”

瑶光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已经在补了，多谢天尊挂心。”

“需不需要帮手？”元始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薄茧上，那是连日调星力磨出来的，“我丹房里有块万年玄冰，用来镇星图不易受损。”

“不必了吧……”瑶光想说自己能行，却被他眼神里的认真堵了回去。那眼神分明在说：“我想帮你，无关其他。”

“怎么不必？”羲和立刻接话，团扇往他们中间一放，“星盟大会是三界大事，你们两个本就该联手准备。我看不如这样，今晚就让元始去星辰殿，帮你看看星图的缺口——他对周天星象，可比我们熟多了。”

这话看似合理，却把“独处”两个字，说得明明白白。

瑶光偷偷去看元始，见他正望着池心的锦鲤，侧脸在夕阳下柔和得不像话。听到羲和的话，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早就等这句话似的。

夕阳西下时，众人散去，瑶池边只剩下瑶光和元始。晚风拂过水面，吹得荷花簌簌作响，像在低声说着什么情话。

瑶光捡起地上的莲子，放进食盒里，小声道：“他们……是不是都误会了？”

元始帮她拢着散落的莲瓣，声音里带着笑意：“误会吗？”

他抬头时，目光正好撞进她眼里。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竟盛满了温柔的光，像昆仑墟冬日里最暖的那缕阳光。

瑶光的心跳漏了一拍，突然不敢再问下去。

或许，有些误会，不必澄清。

或许，有些情愫，本就该在这样的目光里，慢慢长成参天的模样。

她看着他指尖的星纹，看着他替她挡开众人目光的背影，忽然觉得，被诸神调侃几句，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此刻夕阳正好，荷花未谢，他就在身边。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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