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局

房间中央的水镜正映着云栖古城的热闹景象：青袅咬着椒盐饼笑，陈哲替他擦掉嘴角的碎屑，陶桃举着糖画追在两人身后跑。那些画面被水镜边缘的银线框住，像幅被精心装裱的虚假年画。

铃·纳尔的指尖按在水镜上，镜面瞬间泛起涟漪，露出画皮下的裂痕——本该出现在古城墙缝里的异化黑雾消失了，陶桃手腕上那道循环留下的疤痕也没了，连青袅胸前那根红绳，都褪成了普通棉线的颜色。

“他动了‘根基线’。”翠鸟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涩感，翅膀指向水镜角落缠绕的金线。那根线本该通向钟楼地基，此刻却像被人生生扯断，断口处凝着滴暗红色的光珠，像未干的血。

铃·纳尔猛地转身，撞翻了桌角的循环记录册。第115页上“青袅觉醒时间：三点十七分”的字迹正在淡化，墨迹顺着纸纹爬向空白处，晕出片模糊的新日期——那是个从未出现在任何一次循环里的、遥远的秋天。

“他不仅洗掉了青袅关于循环的记忆，”她抓起那页纸，指腹被发烫的墨迹灼得发红，“还把所有‘可能导致觉醒’的未来全掐断了。你看这里——”她指向水镜里青袅口袋露出的怀表，表盖内侧本该刻着的“第115次”字样，现在只剩片光滑的空白，“他连自己的执念都抹掉了。”

翠鸟扑棱着翅膀飞到水镜顶端，黑豆眼盯着陈哲的背影。那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轻松，可只有他们看得见，他袖口藏着的时间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像根被强行拉长的橡皮筋，随时会崩断。

“原本的未来里，青袅会在古城戏台发现钟楼的图纸，”铃·纳尔翻开记录册最厚的那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觉醒时的场景，青袅举着图纸，怀表在他掌心发出蓝光，“现在呢？他连钟楼是什么都忘了。”

水镜突然剧烈震颤，边缘的银线开始寸寸断裂。云栖古城的画面像被打碎的玻璃，碎块里闪过无数个被抹去的瞬间：陈哲跪在钟楼废墟里撕怀表，青袅在火灾现场喊他名字，铃·纳尔第500次死亡时抓着的那截银链……

翠鸟的羽毛炸开青光：“他用自己的时间线当燃料，烧了原本的未来。现在这一切，全是他编出来的‘温柔陷阱’。”

铃·纳尔看着水镜里陈哲低头笑的样子，忽然想起第312次循环里，他抱着青袅的记忆碎片说“只要他能笑，我变成什么都没关系”。原来那时的话，不是玩笑。

水镜最后闪了一下，彻底暗下去。房间里只剩下纵横交错的断线，像张被遗弃的蛛网。铃·纳尔合上记录册，封面上的“第115次”正被新的墨迹覆盖，慢慢变成“第0次”——连循环的痕迹，都被他亲手抹去了。

铃·纳尔的指尖划过已经暗下去的水镜，镜面上残留的光斑突然扭曲成漩涡状，像在预示着什么。她抓起桌角的循环记录册，最新一页的空白处正自动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是时间线重新缠绕的轨迹，和第1次循环开始前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看。”她把册子推向翠鸟，声音里带着点自嘲的冷意，“他以为烧了未来就能断了轮回，却不知道强行篡改‘根基线’的代价，是让时间轴产生更疯狂的反弹。”

翠鸟的翅膀扫过那些纹路，黑豆眼里映出云栖古城里陈哲手腕上悄然出现的红痕——那是时间线开始崩解的征兆。本该消散的异化黑雾正从古城墙缝里渗出淡灰色的影子，像被按入水底的墨汁，正慢慢晕染开来。

“他抹掉了青袅的记忆，也抹掉了青袅对时间线的感知力。”翠鸟的声音沉下来，“现在的青袅就像个没有锚点的风筝，风一吹就会偏离轨道。而陈哲自己的时间线已经开始磨损，等那根‘温柔陷阱’的线彻底断了……”

它没说下去，但铃·纳尔已经看到了。记录册的纸页开始自动翻动，停在某一页空白处，渐渐浮现出几个字：“预计第116次循环启动时间：今夜子时”。

窗外的风突然变急，吹动铃·纳尔耳坠的银铃，发出急促的响声。她望着水镜里还在笑的青袅和陈哲，突然明白，有些执念不是烧得掉的——就像用手去堵决堤的河，堵住了眼前的缺口，只会让下游的洪水来得更猛。

“这次，连缓冲的时间都不会有了。”铃·纳尔合上记录册，指尖在封面上的“第116次”字样上停顿片刻，那里的墨迹烫得惊人，“他以为是保护，其实是把两人都推回了原点，甚至……更糟的地方。”

翠鸟落在她肩头，翅膀轻轻拍了拍她的发。房间里的断线开始重新颤动，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新一轮轮回，提前奏响了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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