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篮球小风波

出了公园，张昊突然拍了下手：“前面篮球场好像有空位，去投会儿？”苏小航推了推眼镜，林薇薇抱着书包点头，许临天嗯了一声，几人顺着人行道往球场走，谁都没再提公园里的事。

篮球场果然热闹，几个小青年正打得起劲，许临天他们等了两拨，才终于接上半场。张昊刚投进个三分，正得意地摆手，苏小航刚要跑过去抢篮板，场边突然一阵骚动。

“梁三少！”有人低喊。

“旁边那小孩是他弟吧？跟照片上一样……”

“今天什么运气，居然能撞见活的！”

许临天几人动作一顿，回头就看见梁贺牵着梁翊往这边走，林放赵磊跟在后面，梁翊手里还攥着半包没喂完的饼干，蹦蹦跳跳地说着什么。梁贺低头听着，嘴角似乎带了点极淡的笑意，可目光扫向球场时，那点笑意瞬间没了，只剩一片清冷。

“这半场我们用。”林放走到三分线外，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把场上的喧闹全压了下去。

张昊投球的手僵在半空，球“啪”地掉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到梁贺脚边。梁翊弯腰要捡，被梁贺轻轻拉住，他抬脚把球勾回来，用脚尖踩着，视线落在许临天身上：“听不懂？”

许临天心里那点刚起来的打球兴致瞬间凉了，扯了扯张昊的胳膊：“走，换个地方。”他声音平静，只有自己知道手心攥得有多紧——没必要争，也不能争。

张昊咬着牙没说话，苏小航和林薇薇已经往边上退了，几人不情不愿地挪到球场边缘，看着梁贺他们占了场子。梁翊早就被场上的球吸引，缠着林放要球玩，梁贺随手把球扔给他，转身活动了下手腕。

“贺哥，露一手！”身后的跟班喊了句。

梁贺没应声，接过赵磊递来的球，运球几步，突然一个加速冲向篮筐。许临天几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动作快得像阵风，到了篮下猛地起跳，身体在空中微微一转，右手抓着球狠狠扣进篮筐！

“哐当”一声，篮板都在晃，场边瞬间爆发出一阵低呼，连那几个刚才还不服气的小青年都看直了眼。

“靠……”张昊忍不住低骂，眼睛却瞪得溜圆。

更让人惊掉下巴的还在后面。梁贺像是玩闹般，背对着篮筐听梁翊报数，梁翊喊“三”，他就隔着三步远随手一抛，球“唰”地穿进篮筐；梁翊指着半场线喊“这里”，他转身就投，篮球划着漂亮的弧线，稳稳落网。

“他……他才多大啊？”林薇薇捂着嘴，声音发颤。许临天心里咯噔一下——是了，梁贺比他们还小一岁，今年才十一岁半。可看他在球场上的样子，投篮精准得像装了导航，动作利落得像练了十几年，哪像个半大孩子？

张昊刚才投进三分的得意早没了，现在只剩一脸震惊，连骂人的话都卡在喉咙里。苏小航推眼镜的动作重复了三次，嘴里喃喃着“不可能”，却又被梁贺下一个精准的三分球堵得说不出话。

梁翊拍着手欢呼，跑到梁贺身边要击掌，梁贺弯腰跟他碰了下，嘴角那点淡笑又浮了上来，跟刚才赶他们走时的冷脸判若两人。

“走了。”许临天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干。

张昊还盯着场上，被苏小航拽了一把才回过神：“啊？不等……”

“有什么好看的。”许临天转身往场外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

林薇薇最后往场上看了眼，梁贺正单手把球抛向空中，用指尖转着玩，阳光落在他侧脸上，连睫毛的影子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劲儿。她赶紧收回目光，快步跟上。

走出篮球场很远，张昊才憋出一句：“他……他那叫打球？简直不是人……”

没人接话。许临天望着前面的路口，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像被揉皱的纸——有不服，有惊讶，还有点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十一岁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手腕，突然觉得，有些人好像真的跟他们活在两个世界。

从篮球场出来，晚风卷着路边烧烤摊的烟火气，路口四辆轿车像等候指令的士兵，规规矩矩停在路边。司机们穿着挺括的制服，见他们走近，纷纷拉开了车门。

“我爸那电子厂这周总算接了个小订单，虽然利润薄，但总比闲着强。”苏小航推了推眼镜，坐进后座时，司机递来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公式，“我妈让我睡前再琢磨琢磨，说这是厂里新设备的参数。”

张昊把篮球扔给司机，闷声坐进车里：“我家五金厂那批零件又被退货了，说是精度不够，我爸气得摔了杯子。”他踢了踢前排座椅，“真搞不懂，那些破铁疙瘩有什么好较劲的。”

林薇薇的司机替她把书包放在腿上，她轻声问：“服装厂那批连衣裙，今天直播间卖了多少？”“刚够付布料钱，老板娘说再撑不下去，就得把二楼仓库租出去了。”司机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她攥紧书包带的手。

许临天坐进自家车，皮革座椅的凉意透过薄薄的校服裤渗进来。“少爷，新厂的质检报告出来了，合格率比上个月提高了两个百分点。”司机一边平稳地转动方向盘，一边汇报，“王总刚才打电话，说想让他家超市优先上架咱们的新产品。”

“知道了。”许临天应着，目光透过车窗，看见一辆银灰色的豪车从篮球场方向驶出来，车型是他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全球限量款，车身线条凌厉得像头蛰伏的猛兽。

“那是梁家的车。”司机压低了声音，“听说光是车库就比咱们整个小区都大，更别说那栋占了小半个山头的公馆了，里面光花园就有好几个足球场大。”

许临天没说话，看着那辆车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A市谁不知道梁家？从爷爷辈起就扎根在这里，地产、科技、物流……几乎每个领域都有他们的影子，连市博物馆的新馆，都是梁家全资捐建的。他们几家的公司加起来，可能还抵不上梁家旗下一个子公司的零头。

“张叔，下周去新厂，能让我试试包装线的操作吗？”许临天突然问。

“当然能，我提前跟车间主任打招呼。”司机笑了，“说不定以后，咱们家的厂子也能像梁家那样……”

“不一样的。”许临天打断他，声音平静，“他们是梁家。”

车子驶过第四个路口，张昊家的车拐进了旁边的巷子，苏小航的车停在一栋带电子厂招牌的小楼前，林薇薇的车则往服装批发市场的方向开去。只有许临天的车和梁家的车，还沿着同一条主干道往前。

快到富人区入口时，那辆银灰色的豪车突然加速，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像不耐烦的低吼。许临天看着它平稳地拐进那道雕花铁门——门柱上的石狮子在路灯下泛着冷光，门内隐约可见成片的绿植，一直延伸到远处灯火璀璨的主楼，像片独立的王国。

“听说梁家那公馆，光园丁就雇了二十多个，还有专门的网球场和马术场。”司机啧啧称奇，“跟咱们住的这商品房，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许临天没接话，只是望着自家别墅的方向。那里的灯火算不上奢华，却透着踏实的暖意，像父母总在饭桌上念叨的“一步一个脚印”。

车子停稳，管家已经站在门口等候。许临天推开车门，晚风带着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隐约听见客厅里许琳琳叽叽喳喳的笑声。他深吸一口气，把刚才那辆限量豪车的影子，彻底抛在了身后。

许临天到家时，玄关的水晶灯亮得恰到好处，许琳琳正趴在鞋柜上画漫画，看见他立刻举着画纸冲过来：“哥！你看我画的篮球少年，像不像你今天在球场的样子？”

画纸上的小人儿顶着爆炸头，投篮姿势歪歪扭扭，却透着股鲜活的劲儿。许临天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比我厉害多了。”

“哼，幼稚。”许临风背着书包从楼梯上下来，校服领口敞着，瞥了眼画纸，“整天就知道玩，爸说让你多去厂里学学，你倒好，天天在外头疯。”

“临风！”许母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围裙上沾着点面粉，“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临天这周模拟考进步了五分，该奖励还得奖励。”

许临风撇撇嘴，转身往餐厅走，经过许临天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许临天没理，牵着许琳琳往客厅走，许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抬头看见他，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坐。”

“新厂的样品，王总那边反馈不错。”许父放下文件，语气平和，“周末跟我去趟仓库，让你看看怎么盘点库存。”

“嗯。”许临天应着，接过刘妈递来的热牛奶。

“张昊家那五金厂，听说快撑不下去了。”许父突然提了句，“他爸托人来说，想让咱们新厂的零件从他家进，价格能压到最低。”

许临天握着牛奶杯的手顿了顿：“质量过关吗？”

“让质检部去看过了，还行，就是精度差点意思。”许父揉了揉眉心，“都是街坊，能帮就帮一把。”

客厅里的挂钟敲了八下，许琳琳打了个哈欠，刘妈连忙抱起她往楼上走：“小姐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许临风吃完饭，摔门进了房间，隐约传来打游戏的声音。许临天喝完牛奶，刚要起身，手机突然震动了下，是苏小航发来的消息：【我家电子厂接了个小订单，虽然利润薄，但总比闲着强，开心！】

他回了个“恭喜”，又刷到林薇薇的朋友圈，是张服装厂车间的照片，配文：【加油，总会好起来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像摊碎银。许临天望着窗外，突然想起刚才在路上看到的那辆银灰色豪车，想起梁贺抱着梁翊坐进车里的样子，想起那栋占了小半个山头的梁家公馆。

那些遥远得像另一个星球的人和事，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他拿起书包，往楼上走。明天要交的数学作业还没写完，周末要去厂里学盘点库存，朋友家的厂子还等着订单救命……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才是他该操心的事。

至于梁贺？

许临天翻开作业本，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把这个名字彻底抛到了脑后。

反正，他们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地下停车场的感应灯随着车辆驶入次第亮起，司机将车停稳在专属车位，躬身打开车门时，梁贺正低头帮梁翊理好歪掉的衣领。“哥，我的球！”梁翊挣开手，扑到后座捞篮球，小皮鞋在地面上踩出轻快的声响。

保镖们垂手站在三米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梁贺牵着梁翊走向透明电梯，轿厢门应声滑开，里面的香氛浓度刚刚好——这是家里八十多个司机轮班记下的细节，没人敢出错。

电梯上升时，梁翊趴在玻璃上数保镖：“那个叔叔昨天也在，还有那个……”

梁贺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蹭着裤缝。刚才那场球打到快熄灯，要不是管家发来提醒消息，他能再投二十个三分。

走出电梯，专用通道的门已自动开启，银灰色的自动步道缓缓转动。梁贺拉着梁翊踏上去，刚走几步，就听见长廊那头传来说话声——是梁景川和梁婉宁。

“你确定要穿那条蓝裙子？上周李小姐也穿了同款，撞衫多尴尬。”梁景川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正帮梁婉宁整理着披在肩上的丝巾。他十四岁，性子像块暖玉，说话总带着点书卷气。

“要你管。”梁婉宁拍开他的手，随即又笑了，“不过你说得对，换条红的，艳压全场。”她十五岁，眉眼间既有少女的娇俏，又藏着点说一不二的利落。

看见梁贺他们，梁景川笑着招手：“回来啦？小翊今天去哪玩了？”

梁翊举着篮球：“去打球！哥投得超准！”

“哦？贺贺也去打球了？”梁婉宁挑眉，伸手想摸梁翊的头，被小家伙躲开，“别碰我，我汗湿了。”

专用通道行至尽头，客厅的灯光漫过来。梁父正和老爷子讨论着什么，见他们进来，抬了抬下巴：“后天的宴会，礼服都准备好了？”

“早好了。”梁婉宁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个苹果，“就等看某些人的小西装合不合身了。”她说着瞥了眼梁贺。

梁贺没理她，走到单人沙发旁坐下。佣人刚端来温水，梁景川就凑过来：“贺儿，后天宴会上有个法国来的编程教授，我查过他的资料，超厉害，你们肯定能聊得来。”

“没兴趣。”梁贺抿了口水，视线落在茶几上的宴会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爷子放下茶杯：“必须去。程老特意跟我提了，想让他孙子跟你认识认识，那孩子也懂编程。”

“我要练球。”梁贺皱起眉，语气硬了几分。

“练球什么时候不能练？”梁婉宁啃着苹果，“后天的宴会关系到公司下个季度的合作，你以为是让你去玩的？”

梁景川连忙打圆场：“贺儿，就去两个小时，完了我陪你去练球，怎么样？”

梁翊举着篮球蹦蹦跳跳：“我也要去！我给哥加油！”

客厅里的挂钟敲了九下，专用通道的自动步道突然停了——是夜班司机换岗的时间，几十辆黑色轿车正悄无声息驶入停车场，车灯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流动的光影。

“小翊该睡了。”梁母从偏厅出来，接过梁翊怀里的球，“李妈已经热好牛奶了。”

梁翊打着哈欠被抱走，梁贺放下水杯起身：“我回房了。”

“记得看宴会流程。”梁父在身后提醒。

他没回头，经过3楼走廊时，听见梁婉宁正跟梁景川嘀咕：“你说他到时候会不会穿着运动服就去了？”

“应该不会吧……”梁景川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

梁贺望着楼梯尽头自己房间的方向，指尖在口袋里蜷了蜷。

宴会也好，编程教授也罢，对他来说，都不如明天早上的投篮练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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