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天是在三天后接到赵磊助理电话的。对方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说赵家决定收回之前的宽限,欠款必须在一周内结清,否则就直接走法律程序。
挂了电话,十五岁的少年站在空荡荡的公司走廊里,手指把手机捏得发白。上周还说能缓三个月,怎么突然变了卦?他想起那天去赵家时,赵磊看他的眼神里藏着的冷意,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突然想到赵磊是梁贺身边跟了很久的好兄弟——是梁贺那边的意思?
路过小卖部时,玻璃柜里的面包晃得他眼晕,才想起自己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摸了摸口袋,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够买半袋最便宜的苏打饼干。
推开老房子的门,客厅里一片死寂。许父蹲在地上抽烟,烟蒂堆了小半盆;许母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手里的催款单被攥得变了形;许琳琳趴在桌上,铅笔在作业本上戳出个小洞;许临风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任谁叫都不开门。
“爸,妈,”许临天把饼干放在茶几上,声音发哑,“赵家改主意了,欠款必须一周内结清。”
许父猛地抬头,眼里布满红血丝:“他们怎么能这样?之前不是说好了……”
“是我们没底气。”许临天打断他,走到许临风的房门前敲了敲,“临风,出来聊聊。”
里面没动静。
“我知道你不想听,但这事躲不过去。”许临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去,“赵家突然改口,多半是因为梁贺。你那天在酒局上说的话,不光得罪了赵家,还把梁贺卷了进来。现在人家不高兴了,我们只能受着。”
房门“咔哒”开了,许临风红着眼站在门口,十三岁的少年满脸倔强:“我早说过别去求他们!现在好了,人家耍我们玩呢!”
“耍我们又怎么样?”许临天看着他,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慌,“下周还不清款,法院就会来封房子,到时候我们连这里都待不了。”
“那你想怎么样?”许临风吼道,“让我去给梁贺磕头?”
“磕头不至于,但你必须去给赵家道歉。”许临天盯着他,“为你说的那些话,认认真真道歉。”
“我不!”许临风往后退,“要去你去!”
“我去没用。”许临天的声音沉下来,“话是你说的,债就得你自己还。临风,你十三了,该知道什么是责任。”
“责任就是丢人现眼?”许临风冷笑。
“是!”许临天的声音陡然拔高,“但比起一家人睡大街,这点丢人现眼算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明天我带你去赵家。至于梁贺那边……小航他们在帮我想办法,总会有辙的。”
“想什么办法?”许临风嗤笑,“梁公馆是什么地方?除了他们家人,谁能进得去?上次听爸说,连市长去了都得在门口等着,你想去自讨苦吃?”
许临天没说话,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霓虹。他当然知道梁公馆的规矩,保镖笔挺地守在门口,见了梁贺只会恭敬地喊“三少爷”,像他这样的人,连靠近都难。但他总得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许临天硬是拉着许临风去了赵家。赵父没见他们,只让管家传了句:“要么一周内还清欠款,要么等着收法院传票。”
从赵家出来,许临风的脸白得像纸,却没再顶嘴。
许临天把他送回家,自己站在巷口犹豫了很久。去梁公馆?他还没傻到那份上,知道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只会被保镖拦在老远。他掏出手机,给苏小航发了条信息:“你们那边有头绪吗?”
很快收到回复:“我们在查启星科技的活动,梁贺最近可能会去那里,你等消息。”
许临天看着屏幕,指尖微微发颤。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凉。但他没转身回家,而是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小航说,启星科技最近有个青少年编程比赛,奖金不少,或许……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十五岁的少年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像株在风雨里扎根的野草,就算前路难行,也不肯轻易低下头。
许临天在图书馆泡了三天,苏小航他们送来的能量饮料空了六个罐子,桌上的草稿纸堆得像座小山。林薇薇表哥给的编程比赛资料被他翻得卷了边,连图书馆管理员都记住了这个总坐在角落、眼神发狠敲键盘的少年。
“搞定了!”第四天凌晨,许临天敲下最后一个字符,屏幕上弹出“程序运行成功”的提示时,他几乎要趴在键盘上睡过去。苏小航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手里举着个肉包:“快吃!薇薇她妈凌晨三点起来蒸的,还热乎着呢!”
张昊凑过来看屏幕,猛地一拍大腿:“牛逼啊!这算法比去年冠军的还简洁!”
许临天咬着肉包,眼皮打架:“能不能拿奖另说,先把项目计划书弄完。对了,启星科技那个路演……”
“放心!”林薇薇推了推眼镜,“我表哥刚发消息,说梁贺今天下午会去实验室,路演名单里有你,排在第七个。”
许临天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肉包突然没了滋味。他不是怕路演,是怕见到梁贺——那个十四岁就活在云端的少年,身边总围着一群人,连保镖都恭敬地喊他“三少爷”。
下午两点,启星科技总部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许临天攥着计划书,手心全是汗。苏小航他们送他到门口,张昊往他兜里塞了颗薄荷糖:“别怕,就当是给我们演示了一百遍的样子。”
实验室里人不多,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在调试设备,角落里坐着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手里都捧着计划书。许临天找了个空位坐下,刚翻开资料,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低低的骚动。
梁贺来了。
十四岁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身后跟着两个助理,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他径直走到评审席中央坐下,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抬眼时正好对上许临天的目光。
许临天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
实验室里光线明亮,梁贺坐在主位的转椅上,指尖转着一支金属钢笔。赵磊和林放分坐在他两侧的椅子上,两人原本正低头聊着什么,见许临天上台,都漫不经心地抬了眼。
许临天的声音带着紧张,演示到项目核心处时,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梁贺忽然开口,钢笔停在指尖:“用户留存率的数据,再具体点。”
许临天连忙调出后台明细,语速都快了几分:“我们做了三版测试,最高的一版是68%,主要靠阶梯任务拉动,后续计划增加社交模块……”
梁贺没接话,实验室里静得只剩下空调的嗡鸣。赵磊碰了碰林放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小子还挺能说,就是可惜了……”话音未落,就被梁贺淡淡的目光扫了回去,两人立刻收了声。
就在许临天额头沁出细汗时,梁贺忽然笑了,那笑意很淡,却像一道光砸进许临天心里。
“赵家的事,”梁贺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想解决也不难。”他抬眼看向许临天,“把你弟弟叫来,跟我道个歉。态度诚恳点,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个机会,欠款的事,让赵磊他们缓一缓。”
许临天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久旱逢甘霖的草木,整个人都舒展开来。他连连鞠躬,腰弯得几乎贴到膝盖,声音里的激动藏不住:“谢谢贺哥!谢谢贺哥!我马上去叫他!保证让他好好道歉!”
他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连落在桌上的项目草稿被风吹到地上都没察觉。
“贺哥,您真要……”赵磊捡起草稿,眉头皱得更紧了,“许临风那嘴,上次在酒局上把赵家项目贬得一文不值,还扯上您,就这么算了?”
林放也点头,语气里满是不解:“是啊贺哥,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该说您没脾气了。”
梁贺没说话,只是转着钢笔,眼底的笑意慢慢冷了下去,像结了层薄冰。赵磊和林放对视一眼,虽然满肚子疑惑,却也不敢再问——贺哥的心思,从来不是他们能猜透的。
实验室里其他几个少年交头接耳,声音压得很低:
“梁三少爷这是……心软了?”
“不像啊,上次有个富二代顶撞了他一句,被整得差点退学……”
“许家这俩兄弟到底走了什么运?”
议论声里,许临天拽着许临风匆匆进来。十三岁的少年头埋得快到胸口,手指死死抠着衣角,脸涨得通红,半天没敢出声。
“道歉。”许临天推了他一把,自己也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弟弟说错一个字。
许临风咬着唇,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对……对不起……”
“啪!”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响起,梁贺起身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风,一耳光狠狠甩在许临风脸上。少年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踉跄着摔在地上,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五道指印清晰可见。
“贺哥!”许临天吓得魂都飞了,下意识地想去扶弟弟,刚迈出一步,就被两个保镖死死架住胳膊。他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挣扎半分,“贺哥,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您别生气……”
梁贺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像冰,对保镖抬了抬下巴:“给他们长长记性。”
十几个保镖立刻围上来,两人钳住许临天的胳膊,将他按在墙上;剩下的对着地上的许临风就动了手。拳头落在背上的闷响、皮鞋踢在腿上的钝响,混着许临风压抑的哭声,在实验室里炸开。
“梁三少爷教训得对!”后排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突然高声喊道,他爸是梁氏的供应商,见了梁贺向来毕恭毕敬,“这种嘴没把门的东西,就该好好治治!”
“就是!梁三少爷仁慈,换了别人,早就躺进医院了!”旁边有人附和,语气里满是讨好。
赵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贺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他看着被按在墙上的许临天,对方疼得额头冒汗,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哼一声,忍不住笑出声:“许临天,你也太好骗了吧?贺哥说给机会你就信?脑子进水了?”
林放跟着笑,踢了踢地上的许临风:“嘴那么欠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现在知道疼了?晚了!”
保镖们下手极有分寸,拳头和踢打都落在肉多的地方,疼得钻心,却没伤到骨头。他们像拎小鸡一样把许临天拽到地上,和许临风并排着打。许临天想护着弟弟,却被保镖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拳脚落在两人身上,自己也疼得浑身发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打了整整半个小时。实验室里的叫好声、哄笑声从没停过,只有许家兄弟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弱。
“行了。”梁贺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保镖们立刻停手,动作整齐划一。许临天和许临风趴在地上,浑身是土,嘴角破了皮,胳膊和腿上满是青紫的印子,疼得连动一下都喘不过气,却没一处伤是断了骨头的——力道拿捏得刚刚好,既能让他们疼到骨子里,又不至于落下终身残疾。
“滚。”梁贺挥了挥手,目光都懒得再给他们,“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脏了我的地方。”
保镖们像拖麻袋一样把两人扔出启星科技大门。初秋的风卷着落叶吹在身上,伤口被冷风一吹,疼得人倒抽冷气。
许临风趴在地上,哭得几乎晕厥过去:“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许临天撑着地面想坐起来,每动一下,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他看着启星科技那栋亮闪闪的大楼,玻璃幕墙上映出自己狼狈的影子,忽然尝到了嘴角的血腥味。
打了半个小时,没断骨头,却比断了更疼。梁贺要的从来不是道歉,是碾碎他们最后一点尊严,是告诉所有人——他梁三少爷的话,能当糖,也能当刀。
“起来。”许临天哑着嗓子,伸手去拉弟弟,指尖抖得厉害,“回家。”
他知道,今天这顿打,是梁贺给的教训,也是给许家的警告。疼也好,恨也罢,他们都得受着。谁让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谁让他们现在,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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