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惊喜”

许家公司的仓库里，许临天正蹲在地上清点设备清单，指尖划过“进口打印机”那一行时，手机忽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对方的声音带着倨傲：“是许临天吗？你家那台惠普打印机，我家三少爷要了，开个价。”

许临天心里咯噔一下：“你家三少爷是……”

“梁三少爷。”对方不耐烦地打断，“给个数，别磨蹭。”

电话挂断后，许临天捏着手机愣了半天。梁贺要这台打印机？这台机器是去年公司还景气时买的，虽说是进口货，但用了快一年，早就不值钱了。他要这个干什么？

“哥，怎么了？”许临风抱着一摞纸箱过来，脸上还有淡淡的淤青，是那天被打时留下的。

“梁贺要收咱们的打印机。”许临天把手机揣进兜里，声音有些沉，“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许家的东西，他想要，随时可以伸手；他们想卖，也得看他愿不愿意接。

“别卖给他！”许临风把纸箱往地上一摔，眼里冒着火，“他就是想羞辱我们！”

“不卖？”许临天抬眼看向他，“那你告诉我，下周的欠款从哪来？”

许临风瞬间哑了，攥着拳头转身走到角落，肩膀微微发抖。

许临天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羞辱？可仓库里这些设备，大多是老旧货色，也就这台打印机还能值点钱。梁贺肯开口，至少能换点现金，先还上一部分欠款，让赵家那边缓一缓。

他拿起手机，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打印机可以卖，价格按市场价的七成算，这是最低了。”

对方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嗤笑：“许少爷还挺有骨气。行，三少爷说了，钱不是问题，让你亲自送过去。地址发你手机上。”

地址是梁氏旗下的一家数码店，离许家公司不远。许临天看着那条信息，指尖泛白——梁贺就是想让他亲自送上门，再看一次他的狼狈。

“我跟你一起去。”许临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硬邦邦的。

“你在家待着。”许临天把清单塞进他手里，“把剩下的设备清点好，我去去就回。”

他没让许临风跟着，怕这冲动的弟弟再惹出什么事。自己扛着打印机往数码店走时，初秋的阳光晒在身上，却暖不了心里的寒意。打印机不算重，可他觉得像扛着块巨石，每一步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数码店的店员显然早就接到了通知，见他进来，只是指了指角落里的办公桌：“三少爷的人在里面等着。”

梁贺瘫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指尖划着手机，听见脚步声，抬了抬下巴指向空桌，懒声道：“钱让助理打你卡上。”

许临天点头应着，弯腰放打印机时，后腰的伤突然抽痛，他猛地缩了下肩。这小动作没逃过梁贺的眼，对方终于抬眼，目光在他颈间流连，语气古怪：“你皮肤真白，跟没晒过太阳似的。”

许临天脸颊瞬间爆红，恨不得钻进地缝，头埋得更低了。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还有多少伤没好。”梁贺打了个哈欠，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这话刚落，门口传来响动。林放和赵磊刚要推门进来，听见这话同时一愣，眼睛猛地瞪圆，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棍——贺哥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两人慌忙推开门，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挤进来，齐声喊：“贺哥！”

几乎是同一时间，许临天猛地抬头，脸涨得像熟透的虾子，声音发颤却带着倔强：“梁贺，请你自重！”

两句话撞在一起，像两根绷紧的弦突然断裂，办公室里瞬间乱了节奏。林放的手还僵在门把上，赵磊的脚卡在门轴里，两人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想好的圆场话全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时，梁贺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淬了冰：“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撕了？”

这话一出，整个办公室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林放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赵磊的额头渗出细汗，连门口路过的保洁阿姨都停下了拖把，僵在原地不敢动——空气里的压迫感让人窒息，谁也没想到梁贺会说出这么狠的话。

许临天浑身发颤，后背抵着冰冷的桌沿，退无可退，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噗嗤——”

梁贺突然笑了出来，一开始是低笑，很快变成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指着许临天煞白的脸，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逗你呢……你还真信了？赶紧滚，钱已经打过去了。”

许临天愣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着梁贺笑得发红的脸，只觉得一阵荒谬，转身几乎是逃着冲出了办公室，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林放和赵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干笑着凑上前：“贺哥，您这玩笑开得……也太吓人了。”

梁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挥挥手：“把打印机扔了。”他靠回沙发，看着窗外，忽然道，“许临天脸红的样子，比打拳有意思。”

两人没敢接话，默默退了出去。

许临天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许临风发来的信息：“哥，妈炖了汤，你早点回来。”

他心里一暖，加快脚步往家赶。推开门时，一股饭菜香扑面而来。许母正系着围裙在厨房盛汤，许父坐在桌边擦着眼镜，许琳琳趴在茶几上写作业，而许临风则在旁边帮忙摆碗筷，动作麻利，脸上的淤青淡了些，眼神却比以前沉静了许多。

上次被打之后，许临风像变了个人。以前总跟许临天顶嘴，嫌他管得多，放学就往外跑，现在却准时回家，主动帮家里干活，早上还会把热好的牛奶递到许临天手里，轻声说：“哥，快喝，凉了就不好了。”

“哥，你回来了！”许琳琳抬头，小脸上满是笑容，“二哥今天帮我修好了铅笔盒！”

许临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事。”

许母端着汤出来，看见许临天，连忙问：“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汤刚炖好的。”

许父推了推眼镜，轻声道：“临风说你去给梁家送东西了？没为难你吧？”

许临天摇摇头，接过许母递来的汤碗，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些许寒意：“没有，挺顺利的，钱也拿到了。”

他没说梁贺的刁难，怕他们担心。许临风默默给他夹了块排骨，低声道：“哥，以后这种事让我去，我皮糙肉厚。”

许临天心里一酸，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能行。”

晚饭时，许琳琳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事，许母时不时给许临天夹菜，许父则在旁边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许临风安静地吃饭，却会在许临天喝汤时，悄悄把勺子往他那边推了推。

这样的温馨，像一层柔软的壳，包裹着这个饱经风霜的家。许临天看着眼前的家人，忽然觉得，就算梁贺的刁难还没结束，就算日子再难，只要他们能好好的，他就有撑下去的勇气。

晚饭后，许临风主动收拾碗筷，许琳琳拉着许临天看她的画。许临天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稚嫩的笔触，拿出手机，点开编程比赛的复试通知。

“哥，你在看什么？”许临风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

“编程比赛的复试通知。”许临天抬头，眼里带着坚定，“下周末在启星科技。”

许临风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哥，你一定能行的。”

许临天笑了笑，握紧了手机。他知道梁贺可能会在那里，可能会有更多的刁难，但他不能退缩。为了家人，为了那些温暖的瞬间，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场比赛，他必须去。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照亮了少年眼里的倔强。他知道前路坎坷，但只要身边有家人的支持，他就敢一步步走下去。

梁贺在公司和林放、赵磊他们先聊了一会儿。

赵磊突然去助理那里拿了一盒无糖的黑森林蛋糕给梁贺：“贺哥！给您带了城西那家新开的黑森林！”

梁贺瞥了眼盒子：“无事献殷勤。”

“哪能啊！”林放献宝似的打开盒子，“这不是想着您今天逗许临天那出，肯定心情好嘛。”

赵磊也跟着笑：“说真的贺哥，您当时那句‘撕了’，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扔了，许临天那脸，白得跟纸似的。”

梁贺拿起叉子，叉了块蛋糕塞进嘴里，巧克力的苦味漫开：“他那点胆子，也就敢嘴硬。”

“那复试……”赵磊试探着问，“您去不去？”

“去。”梁贺舔了舔唇角的奶油，眼神里闪着点兴味，“我倒要看看，他在台上编程的时候，会不会也突然脸红。”

林放摸着下巴：“要不……我们在他电脑里动点手脚？让他程序跑不起来？”

“没劲。”梁贺放下叉子，“赢要赢得光明正大，不然多无聊。”他顿了顿，忽然笑了，“不过可以给点‘惊喜’。”

赵磊眼睛一亮：“贺哥您想怎么弄？”

“到时候就知道了。”梁贺站起身，往屋外走，“把许临天的资料再给我一份，尤其是他编程比赛的作品，让技术部的人分析分析。”

赵磊赶紧应道：“好嘞贺哥，保证明早复试前给您整理好！”

林放看着梁贺的背影，小声跟赵磊嘀咕：“贺哥今天来就是随便转转，这心思倒全放许临天身上了。也难怪，梁家旗下公司这么多，这家不过是其中之一，哪值得他多费神，估计是觉得许临天这小子新鲜吧。”

赵磊点头附和：“可不是嘛，也就这种敢跟他呛声的，能让他觉得有意思。换作旁人，怕是连跟他说话都哆嗦。”

黑色轿车悄无声息滑入地下停车场，停稳在专属车位。梁贺推门下了车，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停在二楼长廊入口，他走出去，拐进了右侧的普通长廊。三百米的距离，他步子迈得又快又稳，廊壁上挂着的家族画像在暖光下静立，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客厅里很热闹，梁老爷子坐在主位喝茶，梁父梁母正听梁婉宁讲学校的事，梁景川靠在沙发上翻杂志，梁翊趴在地毯上搭积木。听到长廊尽头的脚步声，所有人都下意识抬了头。

梁贺踩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走进来，视线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淡淡丢下一句：“我回房睡觉了。”

梁母刚想开口问他晚饭吃没吃，就被梁父用眼神制止了。梁老爷子呷了口茶，镜片后的目光动了动，终究没作声。梁婉宁张了张嘴，看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梁景川翻杂志的手指顿了顿，余光扫过楼梯口，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翻页。梁翊举着积木的手停在半空，被大姐轻轻按回地毯上。

客厅角落，管家刘叔正低声跟保姆李妈交代：“把厨房温着的莲子羹收进保温柜，三少爷明早醒了再热。”李妈点点头，轻步退向厨房，围裙摩擦的窸窣声在安静里格外清晰。长廊入口处，两名黑衣保镖笔挺站立，目光扫过客厅方向便迅速收回，像两尊沉默的石像。地下停车场的通道口，另有四名保镖轮值，皮鞋踩在地砖上没有一丝声响，守着通往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

整个客厅静了不过两秒，又慢慢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只是那些说笑里，多了点心照不宣的收敛。

梁贺根本没留意身后的动静，一步两级台阶上了二楼，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反手关上。

房间里没开灯，他走到床边坐下，窗外的月光刚好落在床沿。白天许临天脸红的样子，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不是那种羞赧的红，是带着点恼羞成怒的、透着倔强的红，像被阳光晒过的苹果，看着就很有咬一口的欲望。

他往后一倒，陷进柔软的被褥里，嘴角慢慢勾起个弧度。

明天的“惊喜”……得更有意思点才行。

比如，在他编程最专注的时候，突然让屏幕跳出点什么；或者，故意提几个刁钻的问题，看他会不会急得鼻尖冒汗。最好是能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红得从脸颊一路烧到脖颈，想躲都躲不掉。（不一定用得到）

梁贺闭上眼睛，脑子里把各种方案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有趣，连呼吸都轻快了些。

夜色渐深，公馆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他房间里，偶尔泄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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