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意外

清晨六点半，启新科技总部大楼的玻璃幕墙还映着灰蒙蒙的天色，梁贺已经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实验楼。

林放和赵磊走在最前面开路，身后跟着四个技术部的“大神”——两个精通系统架构，另两个在信息安全领域小有名气，最后是技术部总监，手里捧着笔记本电脑，屏保还亮着昨晚加班赶出来的程序流程图。

“复试用的服务器集群权限拿到了。”技术总监推了推眼镜，把电脑递给梁贺，“梁三少爷，您要的实时数据干扰程序，基础框架搭好了，参数能调。”

梁贺接过电脑，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屏幕上跳出一行行代码。他想起许临天昨天在休息室脸红跳脚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别搞数据干扰，没意思。”他关掉文档，抬眼看向那两个信息安全领域的人，“你们不是擅长底层逻辑优化？”

戴耳钉的男生立刻会意：“梁三少爷是想改他的编译环境？”

“不全是。”梁贺笑了笑，指腹敲了敲桌面，“他不是得意自己的实时交互算法吗？技术部分析过，他用的动态链接库有个极小的兼容性漏洞，平时没事，但特定场景下高频次调用接口……”

“会触发隐藏动画！”瘦高个接话，眼睛发亮，“可以嵌自定义粒子特效，比如编程时敲下分号，屏幕飘过去一只会脸红的小猫？”

林放“噗嗤”笑出声：“这个绝！不影响运行，又精准戳他，比弹窗高级多了！”

赵磊凑过来看演示，瘦高个快速敲了几行代码，模拟界面上立刻飘出粉扑扑的小猫，尾巴尖拖着“脸红”残影。“就这个！贺哥您看？”

梁贺看着晃晃悠悠的小猫，想起许临天耳根的红，嘴角压不住上扬：“触发频率调低点，别太密集，显刻意。”顿了顿补充，“加个声效，小猫飘过配一声轻‘喵~’。”

技术总监默默记录：“明白，保证能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一行人立刻分工。服务器机房里键盘声此起彼伏，跟班们调试参数，技术总监监测稳定性，林放和赵磊去检查复试现场投影，确保“脸红小猫”能清晰投在大屏幕上。

梁贺靠在机房金属架上，指尖摩挲着手机壳。屏幕暗着，映出他眼底的笑意——许临天不是怕羞吗？那就让所有人看着他代码里跑出脸红小猫，看他还能不能绷住。

八点整，调试完毕。瘦高个举着笔记本跑过来：“贺哥，完美运行！再测一遍？”

梁贺摆摆手：“不用。”看了眼时间，“离复试还有半小时，去休息室等。”

一行人往休息室走，走廊里遇到上班的员工，都恭敬低头打招呼，没人敢多看。梁贺走在中间，步子轻快，脑子里已经预想——许临天站在台上敲代码，突然有脸红小猫飘出来，他会不会顿一下？偷偷瞟评委席？耳根又红透？

越想越有趣，他忍不住加快脚步。今天这场“惊喜”，可比单纯看脸红有意思多了。

离复试开始还有段时间，评委席上只有寥寥几位技术部的负责人，实验室里其他人大多埋头看着自己的资料，或是调试着设备，气氛算不上紧张，倒有种按部就班的安静。

许临天来得稍晚，推门进来时脚步放得很轻。他快速扫过评委席，没看见梁贺的身影，悄悄松了口气，找了个角落站定——梁贺不在，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紧绷感总算松了些，连带着对接下来的演示也多了几分底气。

正低头翻看资料时，门口传来动静。许临天抬头，就见梁贺带着林放和赵磊走了进来，三人径直走向评委席主位。

许临天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资料差点没拿稳。他怎么会来？！

梁贺的目光也正好扫过来，在他脸上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许临天后背一凉，刚放松的神经瞬间绷紧，只能硬着头皮移开视线，假装整理衣襟。

复试开始，第一位走上台。

“我的方案是基于分布式架构的……”对方刚讲两句，就被梁贺打断。

“你用的负载均衡算法，在节点故障时的自愈响应时间是多少？”

他愣了下：“大概……两秒？”

林放嗤笑一声：“两秒？我们现在的系统要求是毫秒级，你这方案连入门线都够不上。”

那人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只能灰溜溜地下去了。

第二个上来的，刚展示完流程图，赵磊就皱起眉：“你这数据加密模块，用的是三年前被破解过的RSA-1024？现在谁还敢用这个？”

对方支吾道：“但……但实现起来简单，成本也低……”

梁贺抬眼：“我们不差这点成本，下去吧。”

连着几个应聘者都被三言两语问得下不来台，实验室里更安静了，只剩下键盘偶尔敲击的轻响。

“下一个，许临天。”

许临天深吸一口气，走上台。他尽量忽略评委席中间的梁贺，刚要开口介绍自己的实时交互算法，梁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的动态链接库，用的是自己编译的精简版？”

“是，”许临天定了定神，“精简了冗余接口，能提升15%的调用效率。”

“但你没做兼容性适配。”梁贺指尖敲了敲桌面，“上周技术部测试过，这个版本和核心数据库有冲突，你知道吗？”

许临天心里一紧，还是稳住语气：“我做过适配优化，冲突已经解决了。”

梁贺挑了挑眉，没再追问，示意他继续。

许临天松了口气，开始运行程序，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就在他敲下最后一个分号，准备展示核心交互效果时——

“喵~”

一声轻软的猫叫在耳边响起。

许临天手一顿，只见屏幕上突然飘出一只粉扑扑的小猫，圆脸上泛着红晕，身后还跟着几只，慢悠悠地在界面上晃。

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了两秒，随即响起压抑的低笑声。那些原本在忙自己事的人都抬起头，目光落在屏幕上，又若有似无地瞟向许临天。

许临天的脸“唰”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猛地看向梁贺，对方正靠在椅背上，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林放和赵磊更是笑得直拍桌子。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在这儿等着自己！

许临天又气又窘，手指悬在键盘上，屏幕上的小猫还在一只接一只地飘，每只飘过都带着一声“喵~”，像在无声地调侃。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烧起来了，连演示下一步该做什么都忘了。

许临天还僵在台上，看着屏幕上慢悠悠飘着的小猫，又气又窘，连指尖都在发颤。

梁贺那边已经笑够了，直起身准备走人，显然对剩下的流程毫无兴趣。林放和赵磊也跟着起身，一副“任务完成”的模样。

“你站住！”

许临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恼怒。他攥紧拳头，看着梁贺的背影，积压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每次都这样针对我有意思吗？还有，你凭什么坐在主位评委席？难道就是为了来搞我才特意来的？”

一连串的质问砸出来，实验室里瞬间鸦雀无声。刚才还在憋笑的人全都愣住了，悄悄低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谁敢这么跟梁贺说话啊？

梁贺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神里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戏谑。他没说话，只是朝林放和赵磊抬了抬下巴。

林放憋着笑，上前一步：“许临天，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赵磊接话，语气里满是揶揄：“启新科技，明面上是独立运营，实际上早就是梁家旗下的产业了。贺哥不来当评委，难道让外人来指手画脚？自家地盘，他想来就来，想坐哪就坐哪。”

许临天当场傻眼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他明明查过的！资料上写的是创始人独立持股，跟梁家半点关系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成了梁家旗下的？

林放看他这反应，笑得更欢了：“傻了吧？有些信息，可不是随便能查到的。”

梁贺没再看他，转身径直往外走。林放和赵磊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许临天摆了个鬼脸。

实验室里只剩下许临天一个人站在台上，屏幕上的小猫还在不知疲倦地飘着，一声声轻软的“喵~”像在嘲笑他的后知后觉。

周围的人也终于缓过神，看向许临天的眼神里多了些同情和震惊——这人竟然真的不知道启新科技是梁家的？难怪敢跟梁三少爷这么说话……

许临天攥着那份准备了许久的资料，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捏皱。走出实验楼时，门口的苏小航、张昊和林薇薇立刻围了上来。

“临天！怎么样？成了吗？”苏小航急着问，“刚才看见梁贺的车走了，没为难你吧？”

看着朋友们关切的脸，许临天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砸在资料封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完了……我们家，恐怕真的完了……”

“怎么了这是？”张昊赶紧扶住他，“到底出什么事了？”

“启新科技……是梁家的。”许临天声音发颤，带着浓重的鼻音，“梁贺坐在主位评委席，他故意……故意搞我。这次拿不到资金，公司撑不过这个月了。”

三人瞬间傻眼，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他们知道许家急需这笔投资救命，也知道梁贺和许临天不对付，却做梦也没想到启新科技竟是梁家的产业——这简直是避无可避的死局。

“他怎么能这样……”林薇薇咬着唇，语气愤愤，却又透着无力，“那你的演示……”

许临天摇摇头，把刚才台上的事断断续续说了一遍，从那些刁钻的问题到屏幕上飘着的脸红小猫，声音里的委屈几乎要溢出来。

苏小航和张昊听完，只觉得像被雷劈了一样，半天憋出一句：“这梁贺……也太过分了。”可他们再生气也没用，梁家的势力摆在那儿，他们三家虽家境不错，却远没到能与梁家抗衡的地步，实在帮不上许家这燃眉之急。

最后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拍着许临天的背安慰了几句，默默陪着他往家走。

回到家时，许临天眼眶依旧通红。许父许母、弟弟许临风和妹妹许琳琳都在客厅等着，见他这副模样，心都沉了下去。

“临天，到底……”许母小心翼翼地问。

许临天吸了吸鼻子，把今天的事又说了一遍，从梁贺出现在评委席，到那些针对性的提问，再到启新科技是梁家产业的真相，一字一句，听得全家人沉默无言。

客厅里静了很久，久到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最后许父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许临天的肩膀：“算了，临天，别想了。破产就破产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看向妻子和儿女，语气反而轻松了些，“大不了咱们就回B市老家，房子还在，一家人守在一起，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许母抹了抹眼角，点头附和：“是啊，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好好的就行。”

许临风和许琳琳也赶紧劝：“哥，别往心里去，咱们回老家也挺好的。”

话虽如此，许临天看着父母强装轻松的样子，心里像被堵住一样难受。他知道，父母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终究是舍不得打拼了一辈子的公司。

接下来的几天，许家人开始着手处理公司的东西。桌椅、设备、文件……一件件打包、登记，准备出售。苏小航他们来过几次，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也只能叹气，终究是没能想出办法。

许临天站在窗前，看着楼下搬运工人进进出出，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泪水打湿过的资料。他知道，从梁贺坐在评委席的那一刻起，这场博弈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不过，前几个月公司资金链刚出问题时，他们二话不说凑了一百多万送来，才让许家勉强撑到现在。如今要彻底清算，这笔钱总得先还上，可公司剩下的东西卖出去能回笼多少还是未知数，一两百万的缺口，对现在的许家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许临天把这事跟父母说了，许父蹲在地上抽了半天烟，最后闷声说：“欠着总是心事，先列个清单，能卖的都标上价，尽力凑吧。”

许临天去找苏小航他们提还钱的事，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还什么钱？”苏小航摆手，“那点钱不急，你家现在这情况，先顾着把日子理顺了再说。”

张昊也点头：“就是，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还在乎这点？等你家缓过来，什么时候还都行，就算……就算一时还不上，那也没啥。”

林薇薇递给他一杯水：“别想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一家人好好的。钱的事，往后再说。”

他们越是这样说，许临天心里越不是滋味。那不是小数目，是人家父母辛苦挣来的，可他现在除了一句“谢谢”，什么也给不了。他攥着杯子，指尖泛白，眼眶又热了起来——原来走到这一步，连欠着的人情都成了沉甸甸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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