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烬
超小超大

第二十章 起床气

半夜的蓝星别墅像个被按下狂欢键的八音盒。

客厅的地毯上堆满了空酒瓶,有啤酒瓶,也有喝了一半的白酒瓶。兄弟们围着游戏机坐成一圈,手指在手柄上飞快地跳动,屏幕上的赛车撞得火花四溅,嘴里还嚷嚷着“再喝一杯!谁怂谁是孙子!”

梁贺坐在沙发正中间,面前摆着个白酒杯,杯壁上还挂着晶莹的酒珠。林放举着酒瓶给他倒酒,笑嘻嘻地说:“贺哥,这可是赵磊他爸珍藏的好酒,今天咱不醉不归!”

赵磊也跟着起哄:“就是!平时看贺哥啥都厉害,酒量肯定也没话说!”

后面的兄弟跟着拍桌子,星星被这阵仗吓得躲到沙发底下,只敢露出个脑袋张望。梁贺看着杯里的白酒,眉头皱了皱——他其实不太会喝酒,平时最多抿两口啤酒,只是被兄弟们一激,少年人的好胜心上来了,梗着脖子说了句:“来就来。”

第一杯下肚,辛辣的液体像火烧似的滑过喉咙,他强装镇定地皱了皱眉,惹得兄弟们一阵叫好。

第二杯刚抿了两口,旁边的李胖就“咕咚”一声灌了半瓶啤酒,拍着胸脯喊:“贺哥加油!我先干为敬!”

第三杯还没喝完,梁贺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站起身,脚步虚浮地往厕所冲,刚跑到门口就忍不住弯下腰,吐得昏天黑地。

“贺哥!”林放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给他顺背,赵磊也拎着瓶矿泉水跟过来,还有几个兄弟挤在门口,七手八脚地递纸巾、拍后背,慌得像群没头苍蝇。

“都说了让你少喝点……”林放一边给梁贺擦嘴,一边小声嘀咕,“逞什么强啊……”

梁贺吐得浑身发软,靠在墙上喘着气,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神也变得湿漉漉的,没了平时的锐气,倒多了点狼狈的乖巧。他摆了摆手,想说“没事”,却只发出了点含糊的气音。

折腾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被兄弟们架回客厅。刚一沾沙发,眼皮就重得像挂了铅,迷迷糊糊地听见林放他们还在吵:“都怪你,非让贺哥喝白酒……”“明明是你先起的头……”

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把一片狼藉照得清清楚楚。

林放趴在游戏机上,口水都快流到手柄上了;赵磊歪在沙发角落,怀里还抱着个空酒瓶;乔木和几个兄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毯上,睡姿千奇百怪;厕所门口还扔着几张沾满污渍的纸巾,显然昨晚有人在这里“奋战”到最后。

梁贺是被阳光晃醒的,头痛得像要炸开。他挣扎着坐起来,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件兄弟们的外套,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杯温水,杯底下还压着张纸条,是林放歪歪扭扭的字迹:“贺哥,醒了喝点水,我们都没事,就是杨嶒吐在了地毯上,正在洗呢。”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刚放下,就看见林放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厨房跑出来,看见他醒了,眼睛一亮:“贺哥你醒啦?感觉咋样?我给你熬了点粥。”

赵磊也跟在后面,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昨晚是我们不对,不该逼你喝白酒。”

后面的兄弟也纷纷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他舒服点没,有人还献宝似的递上醒酒药,场面热闹得像菜市场。

梁贺看着这群顶着黑眼圈、头发乱糟糟的兄弟,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踢了踢林放的腿:“粥呢?饿死了。”

“哎!来了来了!”林放立刻转身往厨房跑。

阳光落在梁贺脸上,带着点暖融融的温度。他看着窗外的蓝天,听着屋里兄弟们的吵嚷声,摸了摸还有点发痛的头——原来再厉害的人,也有不擅长的事。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在这群人面前,他不用一直装得那么厉害,可以偶尔狼狈,可以偶尔认输。

星星不知什么时候从沙发底下钻了出来,蹭了蹭他的裤腿。梁贺低头摸了摸它的脑袋,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上午的阳光把蓝星别墅的地板晒得暖融融的。梁贺靠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本大一的《高等数学》,眉头轻轻蹙着——宿醉的头疼还没完全消,加上书里的公式绕得人发晕,他看得有些费劲,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着。

旁边的地毯上,兄弟们横七竖八地躺着。林放正和赵磊掰手腕,周衍在旁边数着数,苏晓抱着个抱枕打盹,吴迪和孙浩凑在一起玩着手机里的消消乐,乔木和杨嶒靠在角落聊天,声音压得低低的。谁都没提走的事,就这么安安静静陪着梁贺,偶尔有人抬头看一眼沙发上的人,眼里带着点“自家哥哥太厉害怎么办”的无奈。

“贺哥,歇会儿吧,看你眉头皱的。”林放掰赢了赵磊,凑过来想给他按按肩,被梁贺一巴掌拍开。

“别捣乱。”梁贺头也没抬,视线还停留在那些复杂的公式上。他14岁就跳级读完了高中,马上要去读大学,可身边这群兄弟,最大的林放也才刚上初二,最小的孙浩还在初一晃悠,成绩单常年红灯高挂,跟他完全不是一个频道。

玩够了,林放突然想起什么,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梁贺:“贺哥,你大学到底去哪儿啊?A大还是国外?”

赵磊也跟着坐起来,挠了挠头:“对啊,你要是去了国外,咱想见你一面,还得等放长假,说不定机票都抢不到。”

周衍、苏晓他们也围了过来,连打瞌睡的孙浩都惊醒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梁贺。

梁贺翻过一页书,淡淡道:“还在想,A大物理系不错,国外那几所也有合适的项目。”

话音刚落,林放突然往前挪了挪,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贺哥~”

赵磊立刻跟上,拖长了调子,尾音飘得老远:“贺哥~”

周衍和苏晓对视一眼,也跟着学,声音里带着点少年人不好意思的别扭,却硬是挤出撒娇的劲儿:“贺哥~”

吴迪和孙浩更夸张,几乎是趴在了沙发边,眼睛亮晶晶的,像两只讨食的小狗:“贺哥~”

乔木和杨嶒也憋红了脸,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黏糊糊的“贺哥~”

梁贺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上。

他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整个人都僵住了。这声齐刷刷的“贺哥”,软得发腻,甜得发齁,听得他浑身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从脖子一路蔓延到脚底,连后颈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他见过兄弟们打球时的狠劲,见过他们跟人吵架时的横样,甚至见过他们偷偷躲在角落哭鼻子,却从没见过这副阵仗——一群半大的小子,挤眉弄眼地撒娇,那画面简直辣得人眼睛疼。

“你们……抽什么风?”梁贺的声音都有点抖,不是吓的,是被这阵仗惊的。

“贺哥你去A大嘛~”林放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崩溃,反而得寸进尺,往他腿边蹭了蹭,“A大离咱学校近,我下课了就能骑车过去看你,给你带校门口的烤肠,你要是不喜欢,我让我妈给你做红烧肉~”

赵磊跟着点头,语气委屈得像要哭了:“就是啊贺哥,你去了国外,谁陪你打球啊?谁给你送冰镇汽水啊?我们虽然成绩不好,但给你跑腿还是行的呀~”

周衍也跟着说:“A大的树多,夏天凉快,咱能在树下给你占座,你看书,我们打球,多好啊~”

孙浩拽了拽梁贺的裤脚,小声说:“贺哥,我以后考A大附中,就能经常看见你了,你去A大好不好?”

吴迪甚至开始掰手指头:“你想喝奶茶,我们十分钟就能送到;你想打球,我们随时有空;你要是嫌我们吵,我们就站在门口看,保证不说话……”

这群平时连句软话都不肯说的小子,此刻绞尽脑汁地说着肉麻话,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全是“求你了”的期待。

梁贺被他们吵得头更疼了,偏偏这肉麻的话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堵得他心口发闷。他想骂人,想把这群家伙踹出去,可看着林放眼里的期待,赵磊委屈的小表情,连平时最皮的吴迪都绷着张脸,那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你们……”梁贺深吸一口气,感觉额角的青筋在突突跳,“能不能正常点?老子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那贺哥是答应去A大了?”林放眼睛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没……”

“贺哥~”又是一声齐刷刷的撒娇,比刚才更黏糊,更肉麻,听得梁贺头皮都发麻了。

他终于撑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却因为宿醉的后劲晃了一下,林放赶紧扶住他。梁贺扶着额头,又气又笑地瞪着他们:“吵死了!考虑考虑!我考虑还不行吗?再叫一声我把你们全扔出去喂蚊子!”

“真的?”赵磊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梁贺甩开他的手,转身往二楼走,脚步都带着点落荒而逃的仓促,“再烦我试试!”

看着他几乎是跑上楼的背影,兄弟们愣了两秒,突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

“成了!”林放击了个掌,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赵磊揉了揉胳膊:“刚才那声‘贺哥’,我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了。”

周衍也松了口气:“幸好贺哥没真揍我们。”

二楼的星空房里,梁贺靠在窗边,听着楼下的笑闹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却忍不住碰了碰发烫的耳朵。他捡起地上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兄弟们那句黏糊糊的“贺哥”。

这群笨蛋……

他看着窗外的蓝天,嘴角不受控制地勾了勾。或许,A大真的不错?至少,离这群吵吵闹闹的笨蛋近一点。

中午的阳光透过蓝星别墅二楼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梁贺躺在床上,盖着条深蓝色的薄被,眉头舒展着,呼吸均匀——宿醉的头疼折腾了一上午,此刻终于沉沉睡去,连梦里都带着点难得的安稳。

楼下,兄弟们没走,也没吵闹。林放和赵磊靠在沙发上打盹,乔木和杨嶒在摆弄钓鱼竿,周衍、苏晓他们围在茶几旁,小声地玩着卡牌,星星趴在脚边,尾巴偶尔轻轻扫一下地板,整个别墅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蝉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突然划破了寂静。

“铃铃铃——”

床上的梁贺猛地睁开眼,眼神瞬间从迷蒙变得锐利,浑身的青筋“噌”地就鼓了起来。他有严重的起床气,尤其是被硬生生吵醒的时候,理智几乎为零。

“操!”梁贺低骂一声,猛地坐起身,抓起枕边的手机就想往墙上砸,指尖都已经松开了,却在最后一秒硬生生顿住——他认出了屏幕上“李队”的名字。

深吸一口气,他按下接听键,还没等对方说话,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就喷了出来:“谁他妈让你这时候打电话的?!有屁快放!放完滚!”

吼声透过门板传到楼下,正在打盹的林放一个激灵坐起来,赵磊手里的卡牌“啪”地掉在地上,兄弟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坏了”两个字——贺哥的起床气发作了。

“走,上去看看?”林放压低声音,做了个上楼的手势。

一群人蹑手蹑脚地往二楼挪,楼梯的荧光条在脚下亮起,却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梁贺更凶的吼声:“说!什么事!听不懂人话?!”

林放咽了口唾沫,轻轻推开一条门缝——就看见梁贺坐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额角的青筋还在跳,对着手机骂得正凶,那模样,像是要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打人。

兄弟们对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劝劝,梁贺突然转头,眼神像淬了冰,正好对上门缝里的几双眼睛。

“滚出去!”他吼了一声,声音里的怒火几乎要把屋顶掀了。

兄弟们吓得一哆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转身就往楼下跑,连滚带爬的,脚步声“咚咚”地响,眨眼就没了踪影。他们太清楚梁贺的起床气有多可怕——上次赵磊不小心在他午睡时撞开了门,被他追着揍了整个院子,最后躲在树上才逃过一劫。

卧室里,梁贺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电话那头的李队早就懵了,结结巴巴地开口:“三、三少爷……是许家公司那边,新换的办公设备出了点小问题,想跟您请示一下……”

梁贺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李队不敢故意惹他,多半是真有事。深吸几口气,他的声音终于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耐烦:“什么问题?说清楚。”

李队这才敢详细汇报,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梁贺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被角,等对方说完,冷声道:“按备用方案处理,别再打电话来烦我。”

“是、是!”李队赶紧应下,生怕挂慢了又惹来一顿骂。

挂了电话,梁贺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倒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了。他瞪着天花板上的星河投影,胸口的怒火还没完全散去,却又隐隐觉得有点好笑——刚才那群家伙屁滚尿流跑下楼的样子,像极了被猫追的老鼠。

楼下,兄弟们躲在沙发后面,大气都不敢喘。林放捂着嘴,小声问:“贺哥气消了没?”

赵磊摇摇头,指了指楼梯口:“谁敢去看?要不……咱先溜?”

周衍赶紧摆手:“别啊,等会儿贺哥醒了,看见咱跑了,更生气。”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兄弟们瞬间噤声,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

梁贺穿着拖鞋走下来,头发还是乱的,眼神却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只是额角的青筋还没完全下去。他扫了一眼缩在沙发后面的一群人,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

兄弟们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直到听见厨房传来冰箱开门的声音,才敢偷偷松口气。

林放凑到赵磊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还好……没揍我们。”

赵磊点点头,拍了拍胸口:“下次再也不敢在他睡觉的时候靠近了……”

厨房门口,梁贺端着瓶冰汽水,听着外面的小声嘀咕,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终于压下了那股该死的起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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