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公馆到蓝星别墅的路不算远,早餐后阳光透过梧桐叶筛下来,在地上洒了片碎金。梁贺换了件浅灰色的宽松运动服,袖口随意卷到小臂,刚满十四岁的少年身形已经抽条,站在门口抻了个懒腰,打算走路过去——权当晨练。
“小贺,早点回来吃晚饭,李妈炖了你爱吃的鸽子汤。”梁母倚在雕花门框上叮嘱,手里还捏着他刚才落下的发带。
管家刘叔笑着递上瓶常温矿泉水:“三少爷慢走,林少爷他们一早就来电话了,说您再不到,赵磊带的新漫画就要被分着看了。”
“知道了。”梁贺接过水揣进兜里,抓过发带往手腕上一缠,转身跑进晨光里。运动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快的“嗒嗒”声,像在跟路边的鸟鸣应和。
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几片打着旋儿落下,粘在他的运动服上。梁贺随手拂开,嘴角忍不住勾了勾——那群笨蛋,估计又在别墅里闹翻天了。林放肯定在追着赵磊抢游戏手柄,周衍和苏晓八成在拌嘴,乔木和杨嶒大概在院子里摆弄新钓的鱼……
快到蓝星别墅时,他拐进一条小巷。这是上次兄弟们带他抄的近路,青石板路被扫得干干净净,两侧的墙头上爬满了爬山虎,绿得晃眼,偶尔有几朵紫色的喇叭花缀在里面,倒比大路清静多了。
梁贺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往前走,手里的矿泉水瓶被转得飞快,想着到了别墅先抢赵磊的薯片,再把林放的漫画藏起来,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巷口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得人心里敞亮,他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拐角处隐约传来的闷响,正一点点打破这份宁静。
刚走到巷尾的岔路口,一阵模糊的打斗声和辱骂声飘了过来。梁贺脚步顿住,眉头皱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向来不爱管闲事。
可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撞进耳朵,带着隐忍的痛:“滚开!”
是许临天。
梁贺浑身一僵,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进去。
巷子里,五六个男生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被打的人蜷缩在地上,校服外套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正是许临天。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穿着限量款球鞋的少年,嘴角噙着嚣张的笑,正是黎家小儿子,黎辰。
“都给我住手!”梁贺吼了一声,声音在巷子里炸开。
打架的人瞬间停手,齐刷刷转头。看清来人是梁贺,除了黎辰,其他人的脸“唰”地白了,腿肚子都在抖,哆哆嗦嗦地想开口求饶。
“关你什么事?”黎辰却嗤笑一声,踹了脚旁边的小弟,“哪来的蠢货,敢管小爷的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连地上的许临天都愣住了——A市竟然有人不认识梁贺?
旁边一个小弟赶紧拉黎辰的胳膊,急着要提醒,梁贺却没给他们机会。他眼神一厉,抬脚就踹了过去,黎辰“哎哟”一声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滚!”梁贺吼道。
剩下的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巷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梁贺看着地上的许临天,额角青了块,嘴角还渗着血,心里莫名有点烦躁。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冲进来,明明前阵子还跟许临天针锋相对,可刚才听到那声闷哼,脚就像有自己的想法。
“啧。”梁贺蹲下身,吞了口唾沫,伸手想去扶他,“能起来吗?”
许临天抬头看他,眼里闪过点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梁贺刚把他拽起来,他脚下一软,身子猛地往前倾,差点撞进梁贺怀里。梁贺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把人稳稳扶直,指尖触到的地方一片滚烫,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怒的。
“谢了。”许临天低声道,声音有点哑,“你……”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风声。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刚才被踹倒的黎辰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手里竟然多了把匕首,红着眼朝梁贺扑过来:“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梁贺!小心!”许临天猛地想把梁贺推开,可已经晚了。
梁贺只觉得后背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疼得他瞬间吸气,眼前阵阵发黑。
黎辰也愣住了,匕首整个没入梁贺的后背,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染红了他的白色运动服。
“梁、梁贺?”黎辰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唰”地惨白,人踉跄着后退,“你是梁家三少?”
没人回答他。梁贺疼得浑身发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想回头,却连动一下都觉得骨头在响。
“你别跑!”许临天吼道,想去追已经转身疯跑的黎辰,却又顾忌着身后的梁贺,脚步顿在原地,急得眼眶发红。
“别追了。”梁贺咬着牙,声音发虚,“扶我……”
话没说完,他眼前一黑,身子往前倒去。许临天赶紧伸手接住,才发现梁贺的后背已经被血浸透,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流,烫得惊人。
“梁贺!梁贺!”许临天急得大喊,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指尖都在抖,“120……对,120!”
许临天刚挂断120的电话,视线就被地上蔓延开的血红刺得生疼。梁贺后背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顺着青石板的纹路往四周淌,像条狰狞的红蛇。他慌得手脚冰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得止血。
许临天咬着牙伸手去碰那把匕首,指尖刚碰到冰凉的刀柄,就被梁贺疼得一颤——对方闷哼一声,额头上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许临天赶紧松了手,这才发现匕首刺得极深,只露出一小截柄,刚才那一下,非但没拔动,反而让血涌得更凶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喃喃自语,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想撕成布条缠住伤口。可布料刚碰到血就被浸透,红色争先恐后地往外渗,根本止不住。刺得太深了,那点布料像纸糊的一样,毫无用处。
许临天看着自己满是血的手,又看看梁贺惨白如纸的脸,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喉咙。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更没想过会是梁贺躺在这儿,还是为了救他。
就在这时,梁贺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许临天吓了一跳,哆嗦着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乔木”两个字,后面还跟着一串未接来电——全是兄弟们的。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按了接听键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按了接听键,指尖的血蹭在屏幕上,晕开一片模糊的红。
“贺哥?你到——”林放的话刚起头,就被许临天劈头盖脸的吼声打断:
“梁贺被人捅了!在xx巷口最里面!血止不住!快来!”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每个字都裹着血沫子,吼完就死死攥着手机,耳朵贴得更紧,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电话那头死寂了半秒,随即爆发出炸锅似的动静——
“什么?!”林放的尖叫几乎要刺穿耳膜,“哪个巷口?!”
“xx巷口!快!”许临天吼完,视线又落回梁贺身上。他后背的血已经浸透了运动服,在地上积成一小滩,连带着许临天的衣角都被染得黏糊糊的。他急得用拳头捶了下自己的腿,又对着电话吼:“匕首刺得太深!止不住血!你们快点!”
“知道了!马上到!”乔木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别挂电话!”
许临天没挂,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跑快点!巷口离别墅就三分钟路!”“林放你别踩我鞋!”“赵磊你往哪跑?这边!”
他握着手机的手更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梁贺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皮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
“别说话……”许临天赶紧俯身,声音放得极轻,“他们快来了……救护车也快来了……”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八个少年像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林放跑在最前面,额头上全是汗,头发乱糟糟的;赵磊紧随其后,跑掉了一只鞋,光着脚踩在地上;乔木和杨嶒并肩跑着,脸色铁青;周衍、苏晓、吴迪、孙浩也跟在后面,一个个喘得像风箱。
“贺哥!”林放看到地上的梁贺,腿一软差点摔倒,被赵磊一把拽住。
“别动他!”许临天吼道,指着那把匕首,“有刀!”
兄弟们瞬间僵住,看清那片刺目的红和梁贺惨白的脸,眼里的慌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赵磊的眼圈瞬间红了,拳头攥得咯吱响;苏晓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吴迪和孙浩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
就在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巷口的紧张。
“让开!”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看到伤口时也皱紧了眉,“谁是家属?匕首不能碰,快帮忙抬!”
“我们来!”乔木和杨嶒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托住梁贺的肩膀和腿。林放和赵磊也赶紧搭手,四个人动作轻得像捧着易碎品,生怕碰疼了他。
“慢点……小心后背……”许临天跟在旁边,声音发哑。
梁贺被抬上担架时,后背的血还在往外渗,染红了白色的床单。他的脸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连平日里微微上挑的眼尾都耷拉着,看着格外脆弱。
“我们能上去吗?”林放抓住担架的边缘,眼眶通红。
“只能去两个家属。”医护人员说着,就要关门。
“我们是他兄弟!”赵磊急了,伸手去扒车门。
“让开!”乔木突然开口,指着林放和苏晓,“你们俩上去,随时跟我们报信!”又看向周衍、吴迪,“你们俩跟我跑医院,抄近路!”最后对孙浩、杨嶒说,“你们去通知梁公馆,语气别太急,免得长辈吓坏了!”
“知道了!”众人立刻行动。
林放和苏晓挤进救护车,车门“砰”地关上。许临天看着担架上的梁贺,突然抬脚跟了上去,扒着车门:“我也去!是我看着他被捅的!”
医护人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上了车。
救护车呼啸着驶离,林放紧紧攥着梁贺的手,那只手冰凉得吓人。苏晓在旁边给梁贺擦汗,眼泪掉在他手背上,又赶紧擦掉:“贺哥你醒醒……我们在呢……”
许临天坐在角落,看着梁贺后背不断渗出的血,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如果刚才他没跟黎辰起冲突,如果他早点躲开,梁贺就不会……
林放抬眼看了看许临天。最后什么都没说
车窗外,周衍、吴迪和乔木、杨嶒正沿着路边疯跑,身影越来越小。阳光穿过树叶照进来,落在梁贺苍白的脸上,却暖不了那片冰凉。
林放低头看着梁贺的手,突然握紧了些:“贺哥,你听见没?兄弟们都在呢,你可得撑住……”
梁贺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回应,又像是疼得发抖。
救护车一路鸣笛,朝着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救护车“吱呀”一声急刹在急诊楼门口,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得刺耳。车门刚打开,林放就跳下去扒着担架,声音发颤:“医生!快!他流了好多血!后背的刀刺得特别深!”
苏晓和许临天也跟着下车,两人手忙脚乱地想帮忙,却被医护人员拦住:“家属让开!保持通道!”
医院走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梁老爷子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平日里稳当的步伐此刻带着踉跄,拐杖敲在地上“笃笃”响;梁婉宁扶着他,另一只手攥着平安符,指尖掐得发白;梁景川跟在旁边,衣服领口歪着,额角全是汗;梁翊的小短腿跑得飞快,跑到门口时突然刹住脚,怯生生地往担架上望。
“贺儿!”梁母的哭声先传了过来,她被梁父扶着,刚到门口就看见担架上的梁贺,腿一软差点摔倒。
“让医生先看!”梁老爷子低喝一声,拐杖往地上一顿,自己的手却在抖。
一群人簇拥着担架冲进手术室,灯“啪”地亮起,隔绝了里面的紧张和外面的焦灼。
走廊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梁婉宁才看向许临天,声音沙哑的厉害:“许临天,到底怎么回事?谁伤了贺儿?”
许临天攥着满是血渍的衣角,指尖发白,声音哑得厉害:“是……是一个姓黎的少爷,他们说他是黎家的,叫黎辰。”
“黎辰?”梁父愣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黎卫东的儿子?他刚回国没几天。”
“我不知道他是谁,”许临天的头埋得更低,“他们在巷口堵我,梁三少爷路过……他让他们住手,黎辰不认识梁三少爷,说他多管闲事,就……就动了刀。那把匕首刺得特别深,我想拔出来,可每拔一寸,血就涌得更厉害……”
他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眼泪砸在地板上:“是我连累了梁三少爷……”
“不关你的事。”梁母突然开口,抹了把眼泪。
“黎辰不认识贺儿?”梁景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在A市敢动梁家的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估计是被惯坏了。”梁父沉声道,“等贺儿没事了,我会跟黎卫东说清楚。”
梁翊拽了拽林放的衣角,小声问:“哥哥,三哥会醒过来的吧?”
林放蹲下来,用力点头:“肯定会!你三哥最厉害了!上次我崴了脚,他背我走了三条街都没喊累,这点伤不算什么!”
赵磊也跟着点头:“等他醒了,我把新游戏机给他玩,让他当通关王!”
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梁贺的好,声音里带着哽咽,却又透着坚定的盼头。梁家人听着,心里又酸又暖——原来在兄弟们眼里,他们那个总爱嘴硬的小贺,是这样一副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笑了笑:“手术很成功,匕首虽然刺得深,但没伤到要害,就是失血过多,需要在ICU观察两天。”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梁母腿一软,靠在梁父怀里哭出了声。
兄弟们跟着病床往ICU走,林放扒着玻璃,看着里面脸色苍白的梁贺,用口型说:“贺哥,我们等你醒。”
许临天站在最后,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反复念着:梁三少爷,你一定要醒过来。
走廊里的阳光渐渐西斜,落在每个人身上,带着一丝温柔的暖意。他们都在等,等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的少年,睁开眼,再喊一声“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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