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看望

ICU的探视时间每天只有半小时，可这半小时，却成了所有人眼下最盼的时刻。

梁贺还是没醒。

他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平稳了些，却总闭着眼，像陷入了漫长的休憩。梁母每天都来，坐在床边给他擦手，絮絮叨叨地说家里的事：“小翊昨天把你送他的机器人拆了，正哭着找你赔呢，说只有你能装回去”“你爸炖的鸽子汤，等你醒了就给你端来，这阵子喝这个最养人”。

梁父和老爷子每天也来，老爷子不怎么说话，就坐在旁边拄着拐杖，盯着梁贺的脸看，看够了就叹口气：“这臭小子，平日里精神头足得很，怎么一躺就躺这么久？”梁父则会跟医生仔细打听病情，眉头一天比一天舒展些——医生说各项指标都在好转，只是醒得慢。

八个兄弟更夸张，直接在ICU门口的长椅上扎了根。反正不用上学，他们把别墅里的折叠床、漫画堆、游戏机全搬来了，硬是在走廊里搭了个“临时据点”。林放带了枕头，赵磊抱来了漫画箱，周衍和苏晓轮流去买饭，乔木和杨嶒守着门口当“哨兵”，吴迪和孙浩则负责给大家跑腿买水。

“贺哥今天手指动了动！”这天探视完，林放冲出来喊，手里还攥着本没看完的书，“真的，我亲眼看见的！”

赵磊一下子蹦起来，手里的游戏机都差点掉地上：“是不是快醒了？他再不醒，我这新游戏都要通关了，没人跟我抢着玩了！”

苏晓红着眼圈笑，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让阿姨炖了点银耳羹，放凉了，等他醒了能喝点。”

许临天每天也来，总在探视时间快结束时才到，隔着玻璃看一会儿就走。梁家人没赶他，梁母甚至偶尔会让他进来站站：“小贺醒了，说不定还想跟你吵两句，你们俩啊，就像上辈子的冤家。”

他每次来，都带着一小束向日葵，放在ICU门口的桌子上，像是在替梁贺收集窗外的阳光。

另一边，梁父梁母去了趟黎家。黎父黎母对着他们又是道歉又是鞠躬，黎辰被关在房间里，据说哭了好几天，吓得不敢出来。梁母看着黎母通红的眼，想起两家小时候的情分，心里软了软：“孩子不懂事，刚回来，性子野了点，以后好好教吧。只要小贺没事，这事就算了。”

梁父没说话，只是拍了拍黎父的肩膀：“等小贺醒了再说。”

可没人知道，梁老爷子回府后，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下午。出来时，他对管家刘叔只说了一句话：“查黎氏最近的项目，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梁家的人，就得付出代价。”

刘叔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应道：“是，老爷子。”

这天傍晚，夕阳透过ICU的玻璃照进来，落在梁贺脸上。林放正趴在玻璃上念叨：“贺哥，你再不醒，赵磊的漫画都快被我们翻烂了！大家都在这儿守着，你倒是起来管管我们啊！”

突然，梁贺的睫毛颤了颤。

“动了！他动了！”林放猛地跳起来，冲着护士站大喊，“医生！他醒了！梁贺醒了！”

所有人都涌了过来，梁母激动得捂住嘴，眼泪掉个不停；梁景川攥着拳头，眼圈泛红；兄弟们扒在玻璃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连平日里最沉稳的乔木都往前凑了凑。

医生很快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笑着说：“醒了，意识很清醒，恢复得不错，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走廊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梁翊跳起来抱住梁婉宁的脖子：“三哥醒了！三哥醒了！”

阳光穿过走廊，落在每个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暖意。许临天站在人群外，看着那扇即将打开的门，突然笑了笑——他终于醒了

而病房里，刚摘下氧气罩的梁贺，看着围过来的医生，第一句话带着沙哑的气音：“我手机呢？他们几个是不是又在外面胡闹？”

外面的兄弟们听见，瞬间红了眼眶，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还是那个梁贺，一点都没变。

梁贺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天，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被子上，暖得像层薄纱。可他只是想抬手揉揉眼睛，后背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疼得他浑身发颤，额头瞬间冒了层冷汗。

“贺哥你别动！”守在床边的林放赶紧按住他，“医生说你得静养，伤口不能扯着！”

梁贺咬着牙，把那股疼劲儿憋回去，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水……”

赵磊立刻端过水杯，用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往他嘴唇上抹：“慢点喝，医生说暂时不能大口喝。”

这几天，兄弟们轮班守着他，八个少年分工明确：林放负责盯他有没有偷偷动，赵磊管喂水喂饭，周衍和苏晓每天带书和杂志给他解闷，乔木和杨嶒处理家里的事，吴迪和孙浩则负责跑腿买东西。梁母本来想请护工，被林放一口拒绝：“我们八个照顾贺哥，比护工专业多了！”

梁贺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泛着点暖意。只是每次想翻身，那股钻心的疼都让他忍不住皱眉，兄弟们看在眼里，每次帮他擦身、换衣服，动作都轻得像碰易碎品。

这天下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许临天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果篮，显得有些局促。

梁贺瞥见他，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别过脸，看向窗外——阳光正好，可他觉得脸颊有点发烫。

怎么会是许临天？

他想起自己冲过去救对方的样子，想起自己被捅时的狼狈，再想起以前总跟许临天针锋相对的模样，心里像被猫抓了似的，别扭得厉害。

“梁三少爷，我来看看你。”许临天走到床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很轻，“谢谢你那天……”

“不用谢。”梁贺打断他，声音硬邦邦的，眼睛还是没看他，“我就是路过。”

许临天也不介意，继续说：“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那我……”

“那个谁，许临天是吧？”林放突然从外面进来，一把揽住许临天的肩膀，“贺哥刚醒，得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聊？”

赵磊也跟着点头：“对对，我们正好有事问你！”

没等许临天反应，八个少年一拥而上，半推半劝地把他“请”出了病房。门关上的瞬间，林放还冲里面喊：“贺哥你好好歇着，我们去去就回！”

病房里安静下来，梁贺这才转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明明是自己冲上去的，明明是看不惯以多欺少，可被许临天当面道谢，怎么就觉得……有点丢人？

正想着，后背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他吸了口凉气，重新躺好。阳光落在他脸上，暖得让人发困，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糟糟的——有伤口的疼，有兄弟们的吵，还有许临天那句没说完的“谢谢”。

门外，林放把许临天推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说：“许临天，不是我们赶你，是贺哥他……”

“我知道。”许临天笑了笑，眼里带着点了然，“他不好意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林放：“这个帮我给他，就说是谢礼。”

林放接过盒子，掂量了一下：“这里面啥啊？”

“没什么，”许临天摇摇头，“等他好点了，我再来看他。”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医院，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在地上拖了条沉默的线。

林放拿着盒子回到病房，递给梁贺：“贺哥，许临天给你的，说是谢礼。”

梁贺瞥了一眼，没接：“扔了。”

“别啊，”赵磊凑过来看，“万一是什么好东西呢？”

周衍直接打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银色书签，上面刻着一行字：“知世故而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

病房里瞬间安静了。

梁贺看着那枚书签，后背的疼好像轻了点，心里那点别扭，也悄悄散了些。

他别过脸，声音还是硬邦邦的：“放那吧。”

兄弟们对视一眼，偷偷笑了——看来，他们贺哥也不是真的讨厌许临天嘛。

许家客厅的气氛像被冻住了。许父捏着手机，屏幕上是#梁三少爷遇刺#的热搜词条，配图里梁贺被抬上救护车的背影，刺眼的红色几乎要从屏幕里渗出来。

“他……他怎么会替临天挡刀？”许母的声音发颤，手里的茶杯晃得厉害，“谁不知道梁家三少最不爱管闲事，以前临天跟他在学校起冲突，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许临风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本习题册，指节发白。他比许临天小两岁，性子腼腆，却最清楚哥哥和梁贺的关系——那是能在走廊里迎面走过都要绕着走的程度。

“哥，你到底跟梁三少爷说了什么？”许琳琳凑到许临天身边，小脸上满是困惑，“他怎么突然就……”

许临天靠在窗边，手里捏着片刚摘的叶子，指尖无意识地绞着。他没说话，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巷子里的画面：梁贺冲进来时的怒吼，黎辰挥刀的瞬间，还有那把刺进后背的匕首……

“我也不知道。”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他就是……突然冲过来了。”

“这事儿太蹊跷了。”许父皱着眉，手指在膝盖上敲着，“梁家那边没说什么，但黎家已经开始慌了，听说梁老爷子动了真格，黎氏的几个项目都被卡住了。”

许母叹了口气，看向许临天：“临天，等梁家三少好利索了，你得好好去谢谢人家。”

“我去过了。”许临天打断她，“他不理我。”

他想起梁贺别过脸的样子，想起那双避开他视线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时，许临风突然开口：“哥，你说……梁三少爷是不是其实不讨厌你啊？”

许临天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你想多了。”

可心里那点被压下去的疑惑，却像藤蔓似的悄悄爬上来。

网上的议论还在发酵。#梁三少爷为什么多管闲事#的词条跟着上了热搜，底下全是猜测：

“会不会是许家有什么把柄在梁家手里？”

“我赌五毛，是梁三少看上许家那位了（不是）”

“楼上想多了，梁三少连校花递的情书都扔垃圾桶，会看上谁？”

“只有我注意到黎家要完了吗？动谁不好，动梁家的人……”

兄弟们拿着手机给梁贺看，林放笑得前仰后合：“贺哥，你看他们说你看上许临天了，哈哈哈哈！”

梁贺瞥了一眼，脸“唰”地红了，抓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找死？”

枕头没砸中林放，却掉在了地上。赵磊赶紧捡起来，拍了拍灰：“贺哥别动气，医生说你不能激动。”

梁贺别过脸，看向窗外，耳根却红得厉害。

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在搞什么。

几天后，许临天又去了医院。这次他没带东西，就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兄弟们围着梁贺说笑。阳光落在梁贺脸上，他嘴角噙着点笑意，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却比之前柔和了些。

许临天看了一会儿，转身想走，却被林放喊住：“许临天，进来啊！”

他愣在原地，梁贺的笑声也停了，朝他看过来，眼神里带着点不耐烦，却没像上次那样别过脸。

林放一把把他拽进来：“正好，我们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许临天的心跳莫名快了些。

“说你是不是该请我们贺哥吃顿饭？”赵磊挤眉弄眼，“救命之恩，不得好好表示表示？”

梁贺皱了皱眉：“谁要吃他的饭。”

“哎呀贺哥，”苏晓推了他一把，“人家一片心意嘛。”

许临天看着梁贺，突然鼓起勇气：“等你好了，我请你去吃许家面馆的面，我亲自给你煮。”

梁贺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林放突然欢呼：“贺哥没说不！”

许临天的心里，像有朵悄悄藏着的花，突然就开了。

他看着梁贺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后背那道还没好利索的伤口，突然觉得，或许有些答案，不用急着找。

等他好了，等他能坐起来好好吃面了，或许……就能知道了。

蜜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