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报到日的校门口,苏小航老远就冲许临天挥手,白色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露出里面印着校徽的T恤:“这边!分班表出来了!”
许临天快步走过去,手里拎着的帆布包晃了晃,里面装着崭新的课本和笔记本。他刚走到公告栏前,就被张昊勾住了脖子:“咱四个还在一班!跟初三那会儿一样,缘分啊!”
“什么缘分,是咱四个成绩差不多。”林薇薇笑着推了推张昊,目光却悄悄落在许临天身上,见他校服领口系得整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许临天的视线扫过分班表上的“高二(1)班”,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分开。他转头时,正好对上林薇薇的目光,女孩立刻低下头,假装看旁边的名单,耳根却悄悄红了。
“班主任是老王!”苏小航指着名单最下面,“教数学的那个,我哥说他盯人比雷达还准,上课走神一秒都能被抓包。”
张昊啧了一声:“完了,我数学课摸鱼的日子到头了。”
“谁让你暑假净往你爸的厂里跑,作业都没写完。”林薇薇从帆布包里掏出瓶牛奶,塞到许临天手里,“刚路过超市买的,热过的。”
“谢了。”许临天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心里莫名一动。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校门口——昨天去医院给梁贺送笔记时,对方说今天去A大报到,不知道现在到了没有。
“想什么呢?”苏小航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走了,去教室占座,靠窗的位置得抢!”
四个人往教学楼走,张昊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许临天的胳膊:“你给梁贺的笔记送了?他今天上大三,真够猛的。”
提到梁贺,许临天的动作顿了顿,喉结轻轻动了动:“送了。他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得慢慢的。”
“也是,为了护你挨那一刀,怎么也得养俩月。”张昊叹了口气,“说起来,他对你是真够意思,换作别人,估计早躲了。”
许临天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闷闷的。他想起梁贺后背那道狰狞的刀疤,想起对方递给他笔记时淡淡的语气,那句“谢了”在喉咙里滚了好几圈,终究没说出口——太轻了,轻得像羽毛,配不上那道疤。
“别想了,”林薇薇看出他的心思,轻声说,“等他放长假回来,你请他吃烧烤,好好谢他。”
“嗯。”许临天点点头,嘴角却悄悄勾了勾——不止要谢,他还想跟梁贺说,自己想跟他做兄弟,像跟苏小航他们一样的兄弟。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里就暖乎乎的。
到了高二(1)班教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苏小航眼疾手快,冲过去占了后排靠窗的四个位置:“快!这儿视野好,上课走神看操场都方便!”
张昊把书包往桌上一扔,瘫在椅子上:“我妈说高二得拼,可我现在就想睡一觉,暑假帮我爸看厂,天天搬零件,累惨了。”
“谁让你不跟我们一起刷题。”林薇薇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块巧克力,悄悄塞到许临天手里,“补充点能量,等会儿老王肯定要训话。”
许临天捏着那块巧克力,包装纸的纹路硌着手心,像极了梁贺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他把巧克力塞进口袋,抬头时,正好看见林薇薇看着他笑,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亮得晃眼。
“快看,老王来了!”苏小航突然压低声音,指着门口。
众人立刻坐直身体,看着班主任抱着教案走进来,板着脸扫视全班:“高二不是高一,想混日子的趁早收心……”
许临天翻开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的瞬间,突然想起梁贺。不知道A大的教室是什么样的,大三的课本是不是比高二的厚很多,他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那些复杂的公式。
他在心里默默说:等你回来,一定请你吃我家烧烤。
这个念头刚落,笔尖就在纸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像个藏不住的微笑。
早读课的教室里,苏小航的笔转得飞快,眼睛却像装了雷达,时不时往斜前方瞟——林薇薇正低头抄笔记,阳光落在她的发顶上,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
“哎,”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许临天,“你看薇薇的新笔袋,是不是跟我上次丢的那个很像?粉白相间的。”
许临天头也没抬,在英语单词本上划着重号:“没注意。这个‘accomplish’的用法,你记住了?昨天听写你又错了。”
“记什么单词啊,”苏小航用笔杆戳他的练习册,“运动会跳远项目,薇薇肯定能拿前三,我跟你打赌!”
“赌什么?”许临天终于抬头,“赌你这周的数学作业?输了我可不帮你抄。”
“谁要你帮!”苏小航梗着脖子,眼睛却又瞟向林薇薇,见她正往这边看,赶紧低下头假装翻书,耳根悄悄红了。
张昊趴在桌上装睡,憋笑憋得肩膀抖,被苏小航狠狠踩了一脚。
林薇薇收回目光,笔尖在笔记本上顿了顿,写下的“平行四边形”歪了个角。她其实是想问问许临天,昨天那道物理题的最后一步是不是用了动量守恒,可看他盯着单词本的认真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课间操时,队伍里的苏小航格外卖力,踢正步比谁都响,眼睛却总往林薇薇的位置瞟。许临天跟在后面,动作标准,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早上路过传达室,看见有A大寄来的信,不知道是不是梁贺的。
“想什么呢?”张昊凑过来,“步伐都错了。”
“没什么。”许临天调整脚步,“等会儿下课,去传达室看看有没有我的信。”
“谁寄的?”张昊好奇,“你笔友?”
“不是,”许临天说,“可能是梁贺。”
提到这个名字,苏小航也凑过来:“就是你说的那个A大的?他给你写信干嘛?难道大三的课太难,想找你诉苦?”
“说不定是问我们学校的事。”许临天嘴角弯了弯,“上次给他寄辅导书,顺便提了句运动会。”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常,却没说自己在信里写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打场球,就我们几个,不跟别人组队。
下课铃一响,许临天就往传达室走,苏小航和张昊跟在后面,林薇薇也慢悠悠地跟着,手里捏着块没吃完的薄荷糖。
传达室的大爷翻了半天,摇了摇头:“没你的信,倒是有封给林薇薇的,市里寄来的。”
林薇薇愣了一下,接过信时,指尖有点抖——是她上周给笔友写的信,没想到回得这么快。她抬头时,正好看见许临天转身往教室走,背影干脆利落,没半点留恋。
“走吧,”张昊拍了拍苏小航的肩膀,“老王的数学课要开始了,再不去又要站门口。”
苏小航没动,看着林薇薇手里的信,又看了看许临天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你说许临天是不是少根筋?薇薇那点心思,瞎子都看出来了。”
“人家可能真把她当朋友。”张昊说,“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藏着掖着?”
苏小航没说话,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突然觉得手里的薄荷糖有点凉。
教室里,许临天正对着物理题皱眉,林薇薇走过来,把信往抽屉里一塞,拿起练习册:“那道动量守恒的题,你再给我讲讲?”
“嗯。”许临天点头,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图,“你看,这里的碰撞时间很短,内力远大于外力,所以动量守恒……”
他讲得清楚,林薇薇听得认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的练习册上,像幅安静的画。只是画里的人各有心思——一个想着远方的兄弟,一个藏着没说出口的喜欢,还有个在后排,偷偷看着这一切,把薄荷糖嚼得咯吱响。
高二的日子就像这堂数学课,有清晰的公式,有解不开的难题,还有些藏在草稿纸背面的、说不清楚的情绪,慢慢往前铺展。
梁贺盯着桌上的信看了半分钟,才想起这是室友昨天从传达室顺手带回来的。最近被大三的专业课压得喘不过气,每天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在教室刷题,连去传达室的功夫都没有。
他拆开信封时,以为是林放那群兄弟写的,可展开信纸,看到开头的“梁贺你好”,才发现字迹陌生又熟悉。
是许临天。
他鬼使神差地往下读,信里写了不少事:学校运动会报了跳高,苏小航为了跟林薇薇“偶遇”,硬报了跳远;张昊上课睡觉被老王抓包,罚抄了三遍函数题;他家烧烤摊的新棚子刷了蓝色漆,晚上亮灯时像块发光的蓝布。
最后一段,许临天写:“上次给你整理的练习册,不知道合不合用。等你放长假回来,我们去操场打球吧,就我们几个。”
梁贺捏着信纸,指尖划过“打球”两个字,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他起身翻出草稿纸,提笔回信时,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纸上。
“练习册很有用,”他写,“里面标的易错点,上周测验正好考到。”
“腰上的伤恢复得慢,医生说至少还得养两个月,打球的事得往后推推。”
“你们班的老王,我好像有点印象,以前听我二哥提过,说他盯错题比盯小偷还紧,你上课别走神。”
“苏小航报跳远是为了林薇薇吧?这种事,我们以前在中学见多了。”
他写得很杂,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直到信纸快写满,才发现自己说了这么多。最后加了句“有空再写”,折好塞进信封,才想起忘了问许临天的跳高练得怎么样。
三天后,张昊去传达室帮老王拿报纸,一眼就看见角落里的信封,收件人写着“许临天”,寄件地址是A大数学系。
“临天!你的信!”他冲进教室时,许临天正趴在桌上算题,“A大寄来的,是不是梁贺?”
许临天猛地抬头,接过信封时,指尖有点发紧。上次来拿信没找到,他还以为梁贺太忙,没功夫回信,甚至有点懊恼——是不是自己写的太啰嗦,让人觉得烦。
他拆开信,梁贺的字迹有力,笔画间带着点急,像怕写慢了耽误事。看到“练习册很有用”时,他心里莫名一松;看到“伤还得养两个月”,又忍不住皱了皱眉;直到看到最后那句调侃苏小航的话,嘴角终于忍不住扬了起来。
“写什么了?这么开心。”苏小航凑过来,被他一把推开。
“没什么。”许临天把信纸折好,小心翼翼地塞进课本里,正好夹在他之前画的那个篮球场旁边。
窗外的阳光落在课本上,映出淡淡的字迹。他低头继续算题,笔尖划过纸面时,比刚才轻快了许多。
原来,想跟人做兄弟,哪怕只是收到一封回信,也能让人心里亮堂好久。
梁贺抱着一摞信站在传达室门口,阳光晃得他有点睁不开眼。三十几封信堆在一起,厚得像本字典,信封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有的还沾着点油渍,一看就知道是林放那群家伙的手笔。
“同学,你的信太多了,袋子给你装一下。”传达室大爷递来个布袋子,眼里带着笑意,“都是家里人寄的?”
“算是吧。”梁贺接过袋子,心里有点发懵——这群初三、初二的小子,难道不用上课?哪来的时间写这么多信。
梁贺抱着那堆信刚走进宿舍,周延就从电脑前探出头,推了推眼镜:“嚯,这是收到家书了?堆得跟砖头似的。”
陈默正往杯子里倒热水,目光落在那堆花花绿绿的信封上,忍不住笑:“你家是开印刷厂的?这信量赶上我们班女生的笔友往来了。”
林宇刚打完球回来,甩着手里的毛巾凑过来:“让我瞅瞅,是不是你那几个弟弟寄的?上次你说他们初三初二的,我还以为是小孩过家家,没想到真能写这么多。”
梁贺没说话,把信往桌上一放,随手拿起最厚的一封拆了。信封刚打开,就掉出颗水果糖,滚到周延脚边。
“哟,还带零食的?”周延捡起来,剥开糖纸塞嘴里,“橘子味的,挺甜。你弟弟们够贴心啊。”
陈默端着水杯走过来,瞥见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这字跟鸡爪刨似的,是小学生写的吧?”
“初三的。”梁贺淡淡开口,目光落在信上,林放在里面抱怨新换的英语老师口音太重,“听她念单词,总把‘bus’说成‘爸死’,全班笑得差点被请去办公室。”
林宇凑过来看了两眼,突然笑出声:“还真跟汇报工作似的,连谁上课偷吃辣条被抓都写?你们这关系,比我跟我亲弟还铁。”
“可不是嘛,”周延跟着点头,“我弟跟我打电话,三句不到就说‘没事挂了’,哪像这样,芝麻大的事都能写半页纸。”
陈默指着其中一封信上的简笔画:“这画的是啥?就个小人围着个球?还挺有童趣。”
“我那帮兄弟。”梁贺的指尖轻轻划过画纸,没多说。
林宇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你,这么小就有一群死心塌地的追随者,比我们当年混得开。想当年我上初三,也就跟同桌分享半块橡皮。”
周延笑着打趣:“你这哪是兄弟,分明是一群小粉丝。你看这信上写的,‘贺哥你肯定想吃辣条’,连你嘴馋都记着,比你妈还操心。”
梁贺翻信的手顿了顿,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又很快压下去。他拿起下一封信,是赵磊写的,里面夹着片干枯的梧桐叶,叶片上用圆珠笔写着“初中操场捡的,贺哥你闻闻,是不是有阳光的味道”。
“还夹树叶?”陈默乐了,“这小子是把你当树洞了?啥都往里塞。”
林宇凑过来看了两眼,突然感慨:“说真的,这种纯粹的惦记挺难得的。我们上大学后,跟高中同学也就逢年过节发个祝福,哪像这样,天天记着你的喜好,盼着你回去。”
梁贺没接话,只是低头继续看信。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周延敲着键盘写代码,陈默翻着专业书,林宇对着镜子贴药膏——打球时崴了脚。只有梁贺翻信纸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交织在一起。
等他看到苏晓画的那幅简笔画时,周延正好起身倒水,瞥了一眼:“这画的是……你们打球?九个小人围着个球,最前面那个是不是你?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梁贺嗯了一声,把画纸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
直到傍晚,三十几封信才看完。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抬头时发现三个室友都在看他,眼神里带着点揶揄的笑。
“看我干嘛?”他挑眉。
“不干嘛,”林宇笑着说,“就是觉得,你这人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招人疼。”
周延跟着点头:“下次他们再寄信,记得分我们颗糖,就当沾沾你的人气。”
梁贺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信纸,笔尖落在纸上时,心里突然有点暖。原来被这么多人惦记着,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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