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赶校

黑色商务车刚停在“许记”门口，梁贺就看见连在一起的粉面店和烧烤摊——许临天的弟弟许临风正蹲在烤炉前翻串，妹妹许琳琳坐在粉面店门口的小马扎上写作业，看见他们过来，赶紧站起身规规矩矩地站着

“走了。”梁贺推开车门，腰侧的伤让他动作缓了些。林放他们八个跟在后面，熟门熟路地往粉面店走，路过许琳琳身边时，谁也没吭声——梁贺不搭理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嘴。

刚进门，周衍就先开口了，对着后厨喊：“九碗青菜面，不放辣。”

梁贺一听，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本来想吃牛肉面，还得加两勺辣。刚要张嘴说什么，杨嶒在旁边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按到座位上，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

“哎，这桌子挺干净。”杨嶒故意提高了声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转头看向林放，“你昨天那游戏打通关了？”

林放立刻接话：“早通了，就你菜，还卡在第三关。”

“谁说的？我昨晚……”

俩人一唱一和，硬生生把话题扯到了游戏上。赵磊和吴迪也跟着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气氛瞬间热络起来，仿佛刚才那下按座位的动作根本没发生过。

梁贺被按在椅子上，瞪了杨嶒一眼，对方却假装没看见，只顾着跟林放拌嘴。他气鼓鼓地想站起来，腰侧的伤却扯得他“嘶”了一声，只能作罢。

许临天刚从后厨出来，看见这阵仗，眼神在梁贺脸上扫了一圈，没说话，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给后厨端面的许母腾位置。

旁边桌坐着许临天的朋友——苏小航偷偷瞟着林薇薇，手里的烤串转来转去；林薇薇的视线却黏在许临天身上，连许临天往这边看了一眼都没察觉；张昊夹在中间，尴尬地喝着汽水。他们看见梁贺一行人，谁也没敢搭话，毕竟梁家三少爷的气场摆在那儿。

“来喽，九碗青菜面！”许母端着托盘出来，把面一碗碗放在桌上。

梁贺看着碗里飘着几片青菜的清汤面，心里憋着气，却没再提换面的事。他拿起筷子，没好气地戳着面，听着林放他们吵吵游戏，忽然瞥见许临风正在烤串，滋滋冒油的羊肉串香味飘过来，勾得他喉结滚了滚。

他放下筷子，看向许临天：“再买10串……”

“不行，不能买！”

九个声音突然炸响，震得桌上的碗都晃了晃。

梁贺手一抖，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瞪向声音来源——林放他们八个正齐刷刷地盯着他，连许临天也皱着眉，一脸“你想都别想”，显然刚才那声里有他一个。

这八个混小子，居然跟许临天串通一气？

梁贺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大跳，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声音都带着颤：“我花钱买串，你们一个个吼什么？想翻天？”

这话一出，店里瞬间静得能听见许临风烤串的滋滋声。

许父举着锅铲从后厨出来，看见这阵仗，赶紧把锅铲往围裙上擦了擦，站在旁边没敢吱声；许母端着空托盘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僵住了；许临风手里的烤串签子停在半空，悄悄往这边瞥了一眼；许琳琳紧张地攥着衣角，头埋得更低了。

苏小航嘴里的烤串差点掉地上，张昊赶紧低下头假装看手机，林薇薇更是猛地回神，一脸“怎么回事”。

林放梗着脖子：“贺哥，你腰上的伤不能吃辣！”

“就是，医生特意说的！”赵磊跟着嚷嚷。

周衍推了推眼镜：“烧烤太油，对伤口恢复不好。”

许临天也别过脸，耳根悄悄泛红，低声说：“面不够再给你加，别瞎吃。”

梁贺攥着空拳，指节泛白，眼神扫过面前这八个一脸“绝不退让”的兄弟，又落在抿着唇的许临天身上，火气直往上冲。

“我吃几串烤串，你们至于吗？”他声音沉得发紧，“我的伤我清楚，用得着你们在这儿瞎嚷嚷？”

林放梗着脖子，硬是没退：“贺哥，不是我们瞎嚷嚷，是这事儿真不能含糊！你要是非吃不可……”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八个现在就去A大校门口堵你，哪儿也不去，就举着‘贺哥最帅但不听劝’的牌子，直到你答应不吃为止！”

这话一出，梁贺的眉头猛地跳了跳。A大校门口人来人往，他不少教授都从那儿过，这群混小子往那儿一站，不用半天就得传到系里，到时候他这脸往哪儿搁？

“你敢？”梁贺的声音冷了几分，腰侧的伤隐隐作痛，却硬是没动。

“有什么不敢的？”赵磊赶紧接话，还故意挺了挺胸，“我们就在门口站着，不进去，保安还能把我们赶不成？到时候再喊两声‘贺哥腰伤别吃辣’，保证让路过的都听见！”

“闭嘴！”梁贺吼道，眼神里的戾气褪了大半。他在A大向来低调，这群混小子居然想用这个毁他名声？

杨嶒见他松了口，赶紧从旁边桌上抽了双干净筷子递过来，语气软了些：“贺哥，消消气，我们也不是故意逼你。”

“是啊，”孙浩跟着点头，“等你伤好了，别说十串，一百串都行！到时候我们去夜街最火的那家，让老板多加辣，辣到喷火为止！”

吴迪也凑趣：“到时候让乔木买单，他爸上周刚给他涨了零花钱！”

乔木一听急了：“凭什么我请？要请也是林放请，他上次骗我买了假球鞋！”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梁贺瞪着他们，胸口起伏得厉害，却没再硬顶。他当然知道这群人是担心他，可被这么拿捏着，心里实在窝火。

周衍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补了句：“而且，我们举牌子的时候，说不定会不小心提到你上周在A大图书馆借的那本《天体演化史》还没还……”

“算你们狠！”梁贺一把夺过杨嶒手里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恶狠狠地瞪了眼许临天，“不买就不买，一群神经病！”

林放他们八个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嘴角都忍不住偷偷往上翘。

许临天看着梁贺气鼓鼓的样子，没说话，只是转身朝许临风那边扬了扬下巴，低声说了句：“烤十串，不辣，少油。”

梁贺听见了，却没再反驳，只是抓起筷子，没好气地戳着碗里的青菜，像是要把面条戳出个洞来。

梁贺把最后一口面扒进嘴里，“啪”地撂下筷子，抽了几张钱甩在桌上，连烤串钱一起付了。起身时腰侧的伤扯得他闷哼一声，他却梗着脖子直起身，抓起那袋烤串就往外走——离A大上课只剩二十五分钟，再磨蹭就真迟到了，他急得额角冒了层薄汗。

“贺哥！等等！”林放叼着半根面条追出来，手里攥着个文件袋，“你要的课件备份！”

梁贺没回头，却抬手接过，胡乱塞进裤兜。

许临天站在店门口，苏小航凑过来笑：“他这急吼吼的样子，跟被狗追似的。”

许临天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吃你的串。”

林薇薇托着腮，小声问：“他就是梁三少爷啊？看着挺凶的。”

“嗯。”许临天应了声，对许琳琳说，“把那瓶冰红茶给他们。”

许琳琳拎着饮料追出去，塞给吴迪：“我哥给的。”

吴迪赶紧喊：“贺哥！许临天给的水！”

梁贺没接话，一把甩上车门，刚坐稳就摸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的数字跳得他心发慌。

“万叔，能不能快点？”他声音发紧，指尖在膝盖上敲得飞快，“再慢真迟到了！”

“这路窄，快不了。”万叔方向盘打得稳，“前面拐过去有段快行道。”

“快行道能有多快？”梁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那袋烤串捏得变了形，“刚才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该到了！”

赵磊赶紧赔笑：“贺哥别急，迟到几分钟没事的，老师不会说你。”

“你懂个屁！”梁贺瞪他，“那是专业课，点名贼严！”

杨嶒赶紧打岔：“我刚看导航，快行道不堵，能省十分钟！”

万叔拐上快行道，梁贺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心里的火还是没下去。孙浩小心翼翼地说：“贺哥，要不我先跑过去跟老师说一声？就说你路上堵车了。”

“你知道教室在哪吗？”梁贺没好气地说。

周衍推了推眼镜：“我查了，三号教学楼502，我跑快点，三分钟能到。”

“不用。”梁贺拒绝，车刚拐过弯，A大校门就在眼前了，他松了口气，却看见门口在查学生证，队伍排得老长。

“靠！”梁贺低骂一声，推开车门就想下去，“我自己跑进去，你们别跟着！”

“贺哥等等！”林放一把拉住他，“你腰上有伤，跑不了！”

乔木也跟着劝：“不差这几分钟，我们陪你等。”

梁贺被拽得坐回座位，气得把烤串狠狠塞进嘴里——不辣，没味，更气了。他瞪着窗外的队伍，心里把这群耽误事的混小子骂了个遍，可嘴角却悄悄勾了勾。

队伍刚往前挪了两步，梁贺就耐不住了，推开车门冲了出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贺哥！”林放他们八个赶紧跟上，却被他回头一吼：“别跟着！”

几人只好停在原地，看着他弓着腰往校门跑，腰侧的伤让他跑不快，动作有点踉跄，却硬是咬着牙没停。

梁贺刚冲到校门口，保安看见他就笑着侧身让开：“三少爷，上课去啊？”

“嗯。”他点点头，没掏学生证，径直往里冲。上学这么多年，从幼儿园到大学，他从没迟到过一次，那点刻在骨子里的执拗让他接受不了“迟到”这两个字——跟谁给不给面子没关系，就是自己过不了心里那关。

冲到三楼楼梯口，正好撞见系里的辅导员拿着文件夹上来。对方看见他跑得急，笑着停住脚步：“这不是梁贺吗？慢点，刚跟张教授说了，他课上得晚，不着急。”

“谢了。”梁贺点点头，脚步没停，心里却更急了——晚两分钟也是晚，他要的是正点进教室。

离502教室还有几步远，上课铃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全班的目光“唰”地投过来，张教授正站在讲台上翻讲义，抬头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来了？找个位置坐。”

没有责备，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寻常事。换作别人，恐怕早就松了口气，可梁贺脸上没半点轻松，反而皱着眉——在他这儿，迟到就是迟到，跟身份、面子都没关系。

他挑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前排的男生回过头，笑着压低声音：“梁贺，你可算来了，刚才张教授还问了句‘梁贺来了吗’。”

梁贺“嗯”了一声，没多话，伸手从兜里摸出手机。这门课有规定，上课必须交手机到讲台收纳盒，他从不会搞特殊，刚把手机放进去，就听见张教授清了清嗓子：“好了，我们开始点名。”

点到“梁贺”时，他沉声应了句“到”，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

坐下时，腰侧的伤隐隐作痛，他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脑子里闪过刚才的画面——林放他们八个堵着不让他买辣串，杨嶒硬把他按在座位上，还有他们几个的威胁……一群傻子，净会添乱。

可转念一想，刚才在校门口瞥见他们的车还停在路边，八个脑袋挤在车窗前，伸长了脖子往教学楼这边望，那傻样又让他气不起来。

“等一个月后见了面，看我怎么跟你们算账。”他在心里嘀咕，翻开课本的手却慢了半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字迹清晰，他定了定神——迟到的事就算翻篇了，课还是要好好听，这是他自己的规矩。

课堂上的梁贺听得格外专注，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游走，将张教授提到的每一个知识点都精准记下。偶尔遇到难点，他会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片刻后又舒展开，在空白处补上台词解释，思路清晰得让旁边偷偷瞟他笔记的同学都暗自咋舌。

下课铃响时，他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笔记本起身，动作轻缓地走向讲台——手机还锁在收纳盒里，要等放长假才能领回，他早早就备好了小记事本，此刻正拿着笔，在上面补充下午的课程安排。

走出教室，刚拐进走廊，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梁婉宁。对方穿着大一的校服裙，手里抱着几本画册，看见他时眼睛亮了亮：“贺儿，刚下课？”

“嗯。”梁贺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画册，“去交作业？”

“是啊，美术课的速写。”梁婉宁晃了晃画册，瞥见他笔记本上的字迹，笑着调侃，“还是这么工整，比打印机打的都齐。”

梁贺没接话，只是淡淡道：“走了。”

“哎，等等。”梁婉宁叫住他，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塞给他，“妈让我给你的，说你不爱吃甜的，这个是酸梅味的。”

梁贺捏着糖，指尖碰到糖纸的褶皱：“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句。

梁婉宁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弟弟，还是老样子

回到宿舍时，室友林宇、周延、陈默正围着桌子拆快递。听见开门声，三人同时抬头，动作下意识放轻了些。他们和梁贺同住才一个月，虽然不熟，但也摸出了些门道：这位梁家三少爷看着冷淡，却从不说人闲话，看书时尤其安静，谁也不想打扰。

“回来了？”林宇先开了口，把刚拆出的零食往旁边推了推，“刚想叫你，我妈寄的牛肉干，尝尝？”

梁贺“嗯”了一声，没接，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从包里抽出一本《逻辑学导论》翻了起来。书页翻动的轻响在宿舍里散开，林宇他们对视一眼，也压低了声音聊天。

下午的几节课，梁贺依旧听得专注。放学时天色已暗，三人回宿舍时，看见梁贺还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圈住他和摊开的专业书，连呼吸都仿佛和着翻书的节奏。

“梁贺，去吃晚饭不？”林宇试探着问，手里转着食堂的饭卡，“今天有糖醋排骨，打饭阿姨说限量的。”

梁贺头也没抬，手指在书页上顿了顿：“不去，不饿。”

“从中午到现在没吃呢吧？”陈默凑过来，看见他桌上只有一杯喝了半的冷水，“胃该空得慌了。”

“没事。”梁贺翻过一页书，语气平淡，“你们去吧。”

周延想了想：“那我们给你带份粥回来？食堂的小米粥挺稠的。”

梁贺抬眼瞥了他一下，摇摇头：“不用”

他不爱麻烦人，尤其和室友还没熟到可以随意差遣的地步。这一个月相处下来，他知道林宇爱囤零食，周延总在睡前背单词，陈默打游戏时会偷偷骂脏话——这些细碎的观察让他觉得，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好。

室友们没再劝，拿了饭卡出门。宿舍里重归安静，梁贺盯着书页上的文字，胃里却隐隐传来空响。他皱了皱眉，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书页——忽然想起中午那碗被他戳得乱七八糟的青菜面，还有林放他们吵着要请他吃爆辣烤串的样子。

“一群傻子。”他低声骂了句，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重新低下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台灯的光静静流淌，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孤孤单单的，却又透着股执拗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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