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贺在学校医务室接受检查时,梁家人都坐在外面。医务室的医生拿着检查仪器的手一直在抖,连说话都带着颤音,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检查的动作格外谨慎。
“医生,他情况怎么样?”梁母往前探了探身,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担忧,目光紧紧落在梁贺身上。
医生连忙放下器械,对着梁家人恭敬回话:“没什么大问题,腰上的伤看着不碍事了,就是小臂和小腿上的青紫,是皮外伤,看着厉害,养几天就好,我这就处理一下。”
梁父松了口气,走上前看着床上的梁贺,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却难掩关切:“知道自己腰不好,跑接力赛就不能悠着点?非要那么拼?”话虽重,眼神却在他小臂的伤处停了停,带着明显的心疼。
梁翊凑到床边,仰着小脸看他,小声说:“三哥,你的腿是不是很疼啊?我以后不跟你抢零食了,都给你吃,你快点好起来。”
梁景川拍了拍梁贺的肩膀,力道很轻:“既然没事就好好歇着,我先回教室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梁老爷子站在一旁,背着手没说话,只是眼神在梁贺身上扫过,尤其是落在他被打的小臂和小腿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刚才那两下确实没控制住,此刻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众人又叮嘱了几句“按时擦药”“别乱动”,才陆续离开。梁父梁母要去公司处理事务,梁老爷子被管家接回老宅,梁景川赶回高二的教室,梁翊也被送回五年级的课堂。周延、陈默、林宇三个室友帮着收拾了他的东西,也先回了宿舍。
医务室里只剩下梁贺和梁婉宁。
梁婉宁坐在床边,看着他小臂和小腿上显眼的青紫,脸色复杂,眼神里满是心疼和一丝无奈。
“大姐,”梁贺开口,声音冷得没什么温度,听不出太多情绪,“你先回运动会吧,女子长跑快开始了。”
梁婉宁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道:“我比完就过来,你在这别乱走动。”
梁贺没应声,算是默认。
梁婉宁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不舍清晰可见,还是转身快步离开了医务室。
门关上后,医务室彻底安静下来。梁贺动了动身子,腰上确实没什么痛感了,只是小臂和小腿被打到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他微微蹙眉,指尖轻轻碰了下小臂的青紫处,又很快收回手。
窗外传来运动会场的喧闹声,广播里开始播报女子长跑的检录通知。梁贺侧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操场上的人群热闹非凡。
“可别因为我耽误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梁贺撑着床沿坐起身,腰上已无明显痛感,只是小臂和小腿的伤处被牵扯时,仍传来一阵清晰的钝痛。他刚坐稳,门口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八个身影挤在门框上——林放他们早就来了,从100米短跑到800米长跑,再到后来的接力赛,全程都在旁边看着,心一直揪着。
“贺哥!”林放第一个挤进来,脸上还带着跑过来的热意,眼神直勾勾落在他的伤处,“你现在感觉咋样?刚在操场看你脸色不太好。”
赵磊跟在后头,视线在他小臂的青紫上停了停,声音发紧:“贺哥,这伤看着比刚才在跑道边瞅着更重了,医生说多久能好啊?”
周衍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几管不同的药膏滚了出来:“贺哥,我们问了药店的人,说这种对磕碰的青紫管用,那种能缓解疼,你换着涂涂试试。”
杨嶒站在一旁,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闷声说:“贺哥,要不……要不我帮你再按按?轻轻的,说不定能舒服点。”
吴迪蹲在床边,盯着他小腿的伤处皱眉头:“这都青到发黑了,肯定疼得厉害吧?刚才在操场就想过来,被你家里人挡着没敢靠近。”
孙浩拿起一管药膏,小声问:“贺哥,医生刚给你涂过了?要不我再帮你补一层?多涂几次好得快。”
苏晓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担忧:“贺哥,你现在一个人在这儿行吗?要不我们留两个人陪着?”
乔木靠在门上,难得说得直白:“贺哥,要是疼得受不了就吭声,别硬撑着,我们在外面等着也成。”
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围着伤处的关心,把医务室填得满满当当。梁贺愣了两秒才缓过神,脸色“唰”地沉下来,抓起枕头就朝离得最近的林放扔过去:“你们这群混小子怎么还在这儿?!”
林放慌忙躲开,委屈道:“贺哥,我们担心你啊,就想多看看。”
“担心我就得在这儿耗着不上课?”梁贺挑眉,声音冷得像冰碴子,“赵磊,你下午的物理实验课想被老师点名批评?吴迪,你们班的小组作业今天要交,忘了?”
被点到名的两人缩了缩脖子,没敢应声。
“我们真跟老师请过假了,”周衍小声辩解,“就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
“请假也给我滚回去!”梁贺掀开被子作势要下床,眼神里的寒意让众人瞬间噤声,“我的事用得着你们围着?赶紧回学校上课,听见没有?”
八个人见他是真动了气,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知道再赖着只会让他更火大,只好磨磨蹭蹭往门口挪。
“贺哥,那药膏我们放这儿了,你记得换着涂啊。”周衍一步三回头。
“贺哥,要是待会儿疼得厉害,就喊校医,我们在外面能听见。”孙浩小声说。
梁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抓起桌上的空药盒就朝门口扔去:“闭嘴!赶紧滚!”
八个人这才悻悻地走了,临关门时还传来苏晓的声音:“贺哥,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门“咔哒”一声合上,医务室终于安静下来。梁贺靠回床头,看着桌上那堆花花绿绿的药膏,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床沿,嘴角极快地勾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那副冷淡模样。窗外传来运动会场隐约的喧闹,却衬得这里格外静。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时,梁贺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睁眼就看见梁婉宁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金灿灿的奖杯,额角还带着未干的薄汗,显然是刚比完赛就跑过来了。
“姐。”他开口,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
梁婉宁快步走到床边,把奖杯往身后藏了藏,才蹲下来看他的伤处:“感觉好点没?刚才跑的时候一直惦记着你。”
梁贺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那被藏了一半的奖杯上。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如果不是接力赛时突然袭来的腰疼,他本该也有一个这样的奖杯。那点未说出口的遗憾,让他脸色沉了沉,又很快掩饰过去。
梁婉宁察觉到他的视线,手往后收得更紧了,声音放软了些:“别想了,你的伤要紧。等你好了,下次运动会咱们再一起拿奖。”
梁贺点了点头,没说话。
又歇了片刻,他掀开被子下床:“回去吧。”
回到寝室时,周延、陈默、林宇正围着桌子坐,见他进来,三个人“腾”地站起来。
“梁贺你回来了!”
陈默最先上前,脸上满是愧疚:“梁贺,对不起啊,都怪我刚才摔了一跤,不然你也不会……”
“没事。”梁贺打断他,语气平淡,“跟你没关系。”
周延瞪大眼睛,咋舌道:“梁贺你也太牛了吧?刚才操场都在传,你光是热身跑就破了去年的短跑纪录?我之前还以为你就学习厉害……”
林宇跟着点头,一脸崇拜:“可不是嘛!接力赛你那速度,快得像一阵风!要不是中途伤了,冠军肯定是咱们班的!”
“真没想到你不光是学神,运动也这么猛……”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全是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夸赞,震得梁贺耳膜发涨。他从小听到的夸奖还少吗?从跳级时的“神童”到各项竞赛后的“天才”,早就听得麻木了。
“吵死了。”他皱了皱眉,没再理他们,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从口袋里摸出课本翻开,又把带回的药膏随手放进柜子,动作一气呵成。
身后的惊叹声还在继续,他却像是没听见,目光落在书页上,指尖划过一行行公式,很快就沉进了自己的世界里。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传来晚自习预备铃的声音,他抬手看了眼表,翻过一页书。
该收心了。
离国庆节还有三天,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在走廊上,把瓷砖照得发亮。赵磊靠在栏杆上,手里捏着张周衍塞给他的纸条,末尾那句“缺席者,贺哥给予惩罚,后果自负”像根小刺,扎得他指尖发紧——昨晚宿舍卧谈时,周衍拍着胸脯说这是贺哥“远程授权”的规矩,谁也不能破。
夏星眠抱着本画册从三班走出来,停在他面前时,声音轻轻的:“国庆……我闺蜜临时有事,之前约好去的手工陶艺馆多出个位置,你要不要一起?就我们俩,做个小摆件什么的。”
赵磊捏着纸条的手指猛地收紧,那行“后果自负”的字被攥得发皱。他抬头时,正看见夏星眠眼里的期待,像藏着点怯生生的光:“我……”话到嘴边,那些“跟兄弟约死了”的硬气突然软了,“我去。”
“真的?”夏星眠眼睛亮了亮,翻开画册给他看,“这是上次做的小兔子,是不是挺可爱?”
“嗯。”赵磊的视线从画册移到她笑起来的嘴角,心里那点犹豫瞬间散了,把纸条往兜里一塞,仿佛那行“惩罚”的字眨眼间就没了分量。直到预备铃第二遍响起,夏星眠抱着画册跑进教室前回头冲他挥手,他还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兜里的纸边。
转身往教室走时,赵磊满脑子都是陶艺馆和小摆件的样子,没留神前面,直到撞上一个人,兜里的纸条“啪嗒”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抬头就对上林放那双了然的眼睛。
“哟,这不是咱们‘贺哥规矩守护者’吗?”林放弯腰帮他捡纸条,扫了眼末尾的字,又瞥了眼赵磊泛红的耳根,笑得促狭,“刚还跟吴迪说‘谁缺席谁挨贺哥骂’,现在为了个陶艺馆,打算亲自试试贺哥的厉害?”
赵磊的脸“腾”地红透了,抢过纸条往兜里塞:“你别瞎说,我是觉得……做陶艺比待着有意思。”
“有意思到连贺哥的脾气都敢赌了?”林放挑眉,往三班门口瞟了眼,“刚夏星眠跟你说啥了?让你把排得满满当当的国庆计划全抛脑后了?”
“就……就说陶艺馆的事。”赵磊梗着脖子强辩,“我是觉得……去试试也不碍事。”
“不碍事到笑得像捡了宝?”林放戳穿他,掰着手指头数,“上周你还拍桌子说‘贺哥的话就是圣旨’,现在为了夏星眠,打算抗旨了?”
赵磊被戳得没话说,红着脸瞪他:“是,我想跟她去陶艺馆,怎么了?”他拽住林放的袖子,语气带着急,“但这事你必须保密,尤其不能让贺哥知道。”
“又怕贺哥骂你?”林放挑眉。
“可不是嘛!”赵磊皱着眉,声音都发紧,“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暴,嘴还毒。要是知道我15岁就敢跟女生单独出去,还把兄弟的约定抛一边,非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不可——‘没大没小’‘心思全用歪了’‘学习不上心净想些没用的’……说不定还得追加句‘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可不想找骂!”
林放看着他急得直攥拳的样子,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我嘴严着呢。”
下课铃刚响到一半,赵磊就跟踩着弹簧似的冲出教室,背影透着股火烧火燎的急。林放瞅着他的方向,立刻冲后排挥了挥手——周衍正抱着篮球往出走,杨嶒嘴里还叼着半块橡皮,吴迪、孙浩、苏晓、乔木几个也刚从题海里抬起头,被他这神秘兮兮的样子勾得好奇。
“有大瓜!”林放猫着腰凑过去,压低声音往六人中间挤,“赵磊,就是咱们宿舍那个‘誓死跟兄弟共进退’的赵磊,刚跟夏星眠约好了国庆去陶艺馆,把咱们的别墅计划全抛脑后了!”
周衍把篮球往桌上一磕:“你扯呢?昨儿他还跟我拍胸脯,说烧烤少一串都跟我急。”
“我骗你们干嘛?”林放急了,拽着杨嶒的胳膊,“不信你们问他,刚才赵磊跟夏星眠在走廊聊,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我亲眼看见的!”
杨嶒叼着橡皮含糊道:“不能吧?赵磊那木头,能开窍?”
吴迪推了推眼镜:“会不会是你看错了?他俩平时也就讨论题目……”
“讨论题目需要笑得嘴角咧到耳根?”林放翻了个白眼,突然一拍大腿,“走!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七个半大男孩跟做贼似的溜出教室,在教学楼里猫着腰转悠。从走廊这头找到那头,又去操场看了圈,最后还是苏晓眼尖,指着小树林的方向:“那儿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赵磊背对着他们站在几棵松树后面,夏星眠就站在他对面,两人离得不算近,但赵磊那脑袋快低到胸口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对劲。
“走,悄悄过去听听。”林放打头,带着六人蹑手蹑脚地挪到树后,扒着树干往外瞅。
就听赵磊的声音结结巴巴的,带着点抖:“那……那国庆早上八点,我在美术馆门口等你?”
夏星眠“嗯”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好啊,我带相机,拍点陶艺馆的照片。”
“我……我也带。”赵磊赶紧接话,说完好像自己也觉得急了,耳根“腾”地又红了,“我是说……多个人拍照,方便。”
夏星眠被他逗笑了,声音像风铃似的:“嗯,那我先回教室啦,快上课了。”
“好。”赵磊点点头,看着她转身跑远,自己还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嘴角那抹笑藏都藏不住。
树后的六个人瞬间石化。
周衍手里的篮球“咚”地掉在地上,又被他慌忙捂住。
杨嶒嘴里的橡皮“啪嗒”落了,眼睛瞪得溜圆。
吴迪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喃喃道:“还……还真成了?”
孙浩、苏晓、乔木三个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林放先反应过来,戳了戳周衍的后背:“看见了吧?我没骗你们。”
周衍咂咂嘴,叹了口气:“行吧,这小子,藏得够深。”
杨嶒挠挠头:“这难道就叫为爱抛友?”
吴迪推回眼镜:“那……国庆别墅还去不去?”
“去啊!”周衍拍了下他的胳膊,“等下午放学,把赵磊堵在宿舍,非得让他从实招来不可!”
苏晓憋着笑:“估计他看见咱们,得吓个半死。”
乔木点头附和:“到时候让他请吃冰棍,不然这事没完。”
七个人交换了个眼神,憋着一肚子的惊讶和好奇,又跟做贼似的踮着脚溜了,只留下赵磊还在原地傻乐,压根没察觉自己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兄弟团看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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