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审判

一整天赵磊都坐立难安。周衍盯着他的作业本笑，课间杨嶒路过他座位时故意撞了下他胳膊，吴迪递水时多看了他两眼，连最闷的乔木都冲他挤眉弄眼——那目光里混着惊讶、好奇，还有点“重色轻友”的嗔怪，看得赵磊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事要败露。

晚自习铃一响，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宿舍冲，推开门的瞬间却愣在原地——林放、周衍、杨嶒、吴迪、孙浩、苏晓、乔木七个正齐刷刷坐在各自的床上，宿舍灯没开，只有窗外的月光照着七张“不怀好意”的脸。

“哟，咱们的‘大忙人’回来了？”周衍先开了口，拖着长音，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快溢出来了。

杨嶒跟着帮腔：“是啊，今天没去小树林‘讨论人生’？”

吴迪推了推眼镜，慢悠悠补刀：“还以为你今晚要在外面‘刻苦学习’呢。”

赵磊的脸“腾”地红了，反手关上门：“你们……想干嘛？”

林放从床上蹦下来，往他面前凑：“干嘛？审审你这位‘爱情叛徒’啊。说吧，跟夏星眠约了国庆去哪儿？打算怎么把兄弟们的别墅计划抛脑后？”

“我……”赵磊还想狡辩，对上七双了然的眼睛，最后只能蔫蔫地往自己床上坐，狠狠瞪了林放一眼：“都怪你！”

林放耸耸肩，一脸“我也没办法”的无辜。

周衍把枕头往他床上一扔：“别瞪他了，快交代！你俩到底啥时候勾搭上的？国庆真打算放我们鸽子？”

赵磊抠着床单，声音跟蚊子似的：“就……就最近。国庆约了去看画展……”

“不管看画展还是摘橘子，你把兄弟抛脑后是真的吧？”杨嶒拍了下他的后背，“昨儿还跟我们拍胸脯，说别墅烧烤少一串都跟我们急。”

赵磊的头埋得更低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孙浩突然叹了口气：“你傻不傻啊？这事能瞒多久？”

苏晓接话：“我们是能帮你瞒着，但贺哥那边……”

“贺哥怎么会知道？”赵磊猛地抬头，“只要你们不说，我找个借口，就说我妈让我去补课，他总不能查吧？”

“你可拉倒吧！”周衍翻了个白眼，“贺哥那眼睛跟扫描仪似的，上回杨嶒打球崴了脚，没敢说，就走路有点瘸，视频时被他一眼瞅见，连夜托人送了瓶红花油，还把我们几个骂了顿‘不知道照顾人’。”

“就是！”杨嶒揉了揉脚踝，“上次孙浩偷偷哭，因为考试没考好，我们都没看出来，贺哥就说了句‘你声音不对’，直接猜中了。”

吴迪推了推眼镜：“还有上回，苏晓跟隔壁班女生走得近，就多说了两句话，贺哥视频时扫了眼，就问‘那女生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说他尖不尖？”

乔木跟着点头：“他连我藏在枕头底下的漫画书都能猜着，你这点小动作能瞒过他？”

赵磊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血色褪了大半：“那……那怎么办？”

林放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能怎么办？做好准备呗。贺哥要是知道了，估计得先问你‘是不是耽误学习了’，再骂你‘重色轻友’，最后说不定还得教育我们‘没看好你’。”

“他骂人的时候眼睛都不眨的，”周衍补充，“上次我跟人起冲突没敢说，被他看出来，电话里训得我耳朵疼，最后还特意跑过来帮我解决了。”

赵磊咬着牙，半天没说话，最后狠狠往床上一躺：“知道了！大不了到时候硬着头皮听他骂！”

七个人看着他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林放踹了踹他的床腿：“行了，别愁眉苦脸的，真被骂了我们帮你分担点——比如……让你请三顿冰棍？”

赵磊猛地坐起来瞪他，宿舍里瞬间爆发出一阵笑闹声，月光从窗户溜进来，照在八张年轻的脸上，混着点“幸灾乐祸”和“兄弟情”，倒也热闹得很。

这两天，赵磊每天都如坐针毡，心口慌的要命，直到国庆节那天

国庆节的阳光把A大校门照得发亮，八个半大男孩挤在马路牙子上，校服外套被风掀得鼓鼓的。赵磊攥着书包带，手心沁出的汗把布料濡湿了一片，指尖都在发颤——他总觉得今天的风里都藏着“审判”的味道。

“放宽心，贺哥说不定没看出来。”周衍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语气里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林放拍了拍他的后背：“实在不行……就说是我们逼你去看画展的。”

话音刚落，校门口的人流里就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梁贺穿着简单的校服，背着双肩包，旁边跟着三个同系的室友——周延勾着他的脖子，林宇正低头跟他说什么，陈默手里还拿着本专业书。

“贺哥！”杨嶒先喊了一声。

梁贺抬头望过来，目光扫过八个穿着校服的兄弟，嘴角勾了勾。他身边的三个室友对视一眼，突然都笑了，周延推了推梁贺的肩膀：“行了，看你这急着见兄弟们的样，我们先撤了”林宇和陈默也跟着摆摆手，识趣地转身融进了人流。

梁贺朝他们走过来，黑色的运动鞋踩在柏油路上，步子不快，眼神却跟扫描仪似的扫过每个人。到了跟前，他先拍了拍苏晓的脑袋，又捏了捏吴迪的胳膊，最后目光落在赵磊身上时，顿了顿。

赵磊慌忙低下头，耳根“腾”地红了，眼睛瞟着脚尖，连呼吸都放轻了。

梁贺盯着他看了三秒，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眼问其他人：“吃饭了吗？”

“没、没吃。”周衍抢着回答，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

梁贺又瞥了赵磊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了然，掏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王叔，过来接我一趟，开辆能坐下八个人的车，在A大正门口。”

挂了电话，他往旁边的梧桐树下靠了靠，没再说话。但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绷紧了——孙浩拽着乔木的校服衣角，吴迪推眼镜的频率快了三倍，连平时最跳脱的林放都乖乖站着，不敢瞎晃。

没几分钟，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停在了路边。司机张叔下来拉开车门，梁贺率先坐进了副驾驶，指了指身后的位置：“都上来。”

八个男孩跟按了暂停键似的，一个个僵硬地弯腰上车，赵磊被林放推搡着，刚好坐在梁贺斜后方，一抬头就能撞上对方的目光，吓得赶紧别过脸。

“先去许临天的店吃面。”梁贺靠着椅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语气听不出波澜。

“……好。”兄弟们异口同声地应着，声音里都带着点发虚的僵硬。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风声。赵磊盯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感觉梁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身上，像带着温度似的。他偷偷抬眼瞟了一眼，正撞见梁贺收回视线，嘴角似乎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那表情看得他心里“咯噔”一下，后背的汗瞬间冒了出来。

完了，贺哥肯定看出来了。这个念头像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连车窗外的国庆热闹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

商务车刚停在许记粉面门口，熟悉的牛肉汤香气就顺着风飘了过来。店里果然没多少人，许父正系着围裙擦桌子，许母在灶台后翻搅着锅里的面，看见他们进来，立刻笑着迎上来：“是三少爷啊，还有这几个孩子，快坐快坐！”

梁贺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八个兄弟跟在后面，规规矩矩找了张靠墙的大桌子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吱呀”声，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显眼。

“还是九碗牛肉面？都放辣？”许母探出头问。

“嗯。”梁贺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缩着脖子的赵磊，又补充了句，“多加点青菜。”

许父许母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汤勺碰撞铁锅的声音里，还掺着许母小声的念叨：“三少爷这回来，看着脸色沉得很……”许父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多嘴，两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没一会儿，九碗冒着热气的牛肉面就端上了桌，红油浮在汤面上，香菜和牛肉片堆得满满当当。兄弟们拿起筷子，却没一个敢先动——平时抢着喝第一口汤的周衍，这会儿正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杨嶒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松，连最爱吃的牛肉都没碰。

赵磊低着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感觉梁贺的目光像落在背上似的，烫得他不敢抬头。

就在这时，梁贺突然放下了筷子。

“给你个机会，自己承认。”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店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赵磊的手猛地一颤，筷子“啪嗒”掉在碗沿，溅起的汤汁烫了手都没察觉。他僵硬地抬起头，撞进梁贺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嘴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林放吓得手一抖，醋瓶差点打翻，赶紧扶住；吴迪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慌忙推上去，指尖都在抖；孙浩嘴里还含着半口面，嚼也不是咽也不是，脸憋得通红。

梁贺没看其他人，视线始终锁在赵磊身上，看他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空杯子走向饮水机。接水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他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

下一秒，“啪！”

杯子被他狠狠扣在桌子上，里面剩下的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这一声巨响刚落店门“叮铃”一声被推开时，梁贺扣杯子的脆响还在空气里荡。许临天带着弟弟许临风、妹妹许琳琳刚踏进门，就被这低气压钉在了原地——梁贺黑着脸坐在那儿，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八个半大男孩缩在座位上，连筷子都快捏不住了。

许临风手里的玩具车“啪嗒”掉在地上，他吓得“哇”一声要哭，被许临天赶紧捂住嘴。许琳琳往哥哥身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许临天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三个孩子没一个敢出声，平时见了梁贺还会怯生生喊句“三少爷”，今天只觉得那目光像刀子似的，刮得人后背发疼。

梁贺眼皮都没抬，鼻腔里“嗯”了一声，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许临天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推着弟弟妹妹往后厨走：“快，去帮爸妈择菜。”许临风被他半拖半拽着，许琳琳小跑着跟上，三人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后厨，掀门帘的手都在抖。

后厨里，许父许母正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见三个孩子慌慌张张跑进来，赶紧把他们往灶台后拉。许母压低声音：“咋了这是？三少爷发这么大火？”许临天摇摇头，往门口瞟了眼，只看见梁贺攥紧的拳头，吓得赶紧转回头，帮着择起了青菜。

店里最后两桌客人早就结了账，这会儿连影子都没了。梁贺这才抬眼，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赵磊：“现在能说了？还是要我把你那点破事抖出来，让你在这儿丢尽人？”

赵磊的脸“腾”地白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挤出来一句：“我……我国庆约了夏星眠去看画展。”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说完就把头埋得更低，脖子都红透了。

梁贺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火气：“看画展？把兄弟扔在一边，跟个小姑娘去看画展？赵磊你长本事了啊！”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狠劲，“十五岁的年纪，心思不用在学习上，整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你能耐了是吧？”

赵磊攥着筷子，指节泛白，一句话都不敢顶嘴。旁边的兄弟们想劝，又被梁贺那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梁贺骂了几句，见赵磊低着头不吭声，胸口的火气才压下去些——毕竟是在外面，总不能真把人骂得下不来台。他拿起筷子往赵磊碗里戳了戳：“先吃面，凉了就不好吃了。”顿了顿，又补了句，“吃完回去，咱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赵磊猛地抬头，撞进梁贺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只能咬着牙点点头，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面，可那碗平时觉得香喷喷的牛肉面，这会儿却跟嚼蜡似的，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旁边的兄弟们也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满脑子都是“回去该怎么收场”。

后厨的许家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见梁贺没再发火，才悄悄松了口气，只是择菜的手，还是快不起来。

梁贺放下筷子就往外走，军绿色的帆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带着股没消的火气。周衍赶紧掏出钱包结账，林放拽着还在发愣的赵磊，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跟了出去，连许母在后面喊“慢走”都没敢回头。

许临天扒着后厨的门帘往外看，见梁贺的背影透着股狠劲，摸着后脑勺叹了口气

商务车刚启动，梁贺就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冷不丁吐出一句：“王叔，去蓝星别墅。”

后排的八个男孩瞬间僵住。赵磊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周衍偷偷碰了碰林放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完了”；杨嶒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球。车厢里只有引擎的声音，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蓝星别墅的大门刚打开，梁贺就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往里走，黑色的T恤被风掀得猎猎作响。八个兄弟跟在后面，脚步拖沓得像被拽着走。

“砰！”

梁贺抬脚就踹在别墅的木门上，门板猛地撞开，撞在墙上发出巨响。屋里的金毛“星星”正趴在地毯上啃玩具，吓得嗷呜一声，夹着尾巴蹿到桌子底下，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怯生生地盯着梁贺。

“进来。”梁贺头也没回，声音冷得像冰。

八个男孩抖着腿挪进门，赵磊走在最后，刚跨过门槛就被林放推了一把，差点撞到门框。梁贺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指了指对面的地毯：“都给我坐下。”

众人赶紧找地方坐下，沙发沿、地毯角挤得满满当当，谁都不敢吭声。星星从桌子底下探出头，看了看梁贺阴沉的脸，又赶紧缩了回去，连呼吸都放轻了。

梁贺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赵磊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现在没人了，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赵磊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知道真正的“审判”，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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