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余莺儿 周岁宴

余莺儿站在胤禛的身侧，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坚定温度，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片由权力与敬畏构成的浩瀚海洋。

华美的朝服和珠翠的重量，似乎在这一刻被身畔这个男人无声地分担了大半。

她的视线最终落回身后乳母怀中那两个同样穿着明黄的小小身影上。

弘暘似乎被这宏大的场面和巨大的声浪惊住了，小嘴微张，乌黑的眼睛睁得溜圆，好奇地四处张望。

而弘昡则显得安静些，将小脑袋依恋地靠在乳母肩头，只偶尔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下方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太和殿内，早已是另一番极尽奢华的天地。

高高的穹顶藻井，盘踞着巨大的贴金蟠龙，龙口衔着一颗硕大浑圆的轩辕镜，象征着皇权天授。

殿内数十根朱红巨柱，皆以金漆描绘着腾云驾雾的飞龙，在无数盏巨型宫灯的映照下，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几乎令人不敢逼视。

殿宇深处，巨大的髹金雕龙宝座高高在上，散发着无言的威压。

然而今日的主角，并非上首那华美却冰冷的龙椅。

大殿中央，早已铺设下巨幅的猩红金线牡丹纹地毯，地毯正中还铺陈着一层厚厚的、象征着无上尊荣的明黄云锦。

云锦上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几乎汇聚了世间所有象征福运、志向与地位的美好器物。

大殿内，王公重臣、内外命妇依照品级分列东西，垂手侍立。

无数道目光，或热切、或好奇、或审慎、或隐含算计，都聚焦在大殿中央，以及被乳母放到柔软明黄锦垫上的两个小小主角身上。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只有殿外隐约传来的礼乐声，以及殿内巨型宫灯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反衬出这极致的静谧之下，涌动着多少复杂难言的心绪。

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锁定在那两个懵懂的小人儿身上。

余莺儿亲自上前，蹲身对着懵懂的两个孩子，用清晰而柔和的声音道：“宝宝们，还记得额娘之前和你们玩的游戏吗？你们前面摆了很多好玩的东西，去拿两个你们现在最想要的给额娘和阿玛好不好？”

弘暘坐在厚厚的锦垫上，顺着余莺儿手指的方向，好奇地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眼前这片闪闪发光的“宝山”。

被那满目璀璨的色彩和奇异的形状吸引住了，小身子不安分地扭了扭，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似乎什么都想碰一碰。

他的小手先是胡乱地划拉了一下，碰倒了一个金元宝，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又好奇地抓向那串莹润的东珠项链，小手指抠了抠其中最大的一颗珠子。然而，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目光落在了那方最靠近地毯中央的玉玺上，那方方正正的形状，顶端盘踞着的龙，在满案珍宝中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沉静的吸引力。

弘暘的小身子向前倾了倾，毫不犹豫地伸出两只小胖手，一把就将那方分量不轻的玉玺牢牢抱在了怀里！

玉玺的冰凉触感让他小嘴咧开，似乎觉得很有趣。他低头，用肉乎乎的脸蛋蹭了蹭光滑的玺身，仿佛在确认这个新“玩具”的质地。

这一幕，让大殿内本就屏息的众人心头猛地一震！

然而，就在这片无声的激动浪潮尚未平息之际，弘暘的注意力又被玉玺旁边另一件物品吸引了——那是胤禛刚刚亲手放上去的、还带着体温的翡翠扳指。

深绿色的翡翠，在明黄锦缎的衬托下，色泽浓郁得如同深潭。那熟悉的颜色和形状，让弘暘感到莫名的亲切。

他抱着玉玺，腾出一只小手，毫不犹豫地就朝着那枚扳指抓去。小手准确地握住了扳指，用力一抓！

那枚扳指却被一根明黄的丝线系着，丝线的另一端，正缠绕在负手立于案几旁、含笑注视着他的胤禛的拇指根部！

弘暘这一抓，力道不小，那丝线瞬间绷紧！

胤禛只觉得拇指被一股小小的却执拗的力量猛地一拽！他猝不及防，高大的身躯竟被这意想不到的力量带得微微一个趔趄！

虽然瞬间便稳住，但这微小的一幕，却清晰地落入了殿内所有屏息凝神、眼观六路的大臣眼中！

“嘶——”

大殿之内，瞬间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倒抽冷气声！

抓住玉玺已是天命所归的吉兆！而抓住皇帝随身佩戴、象征帝王身份与权柄的扳指，甚至将帝王本人都拽动……这含义，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殿内的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无数道目光，震惊、狂喜、骇然、敬畏、疑虑……如同交织的网，紧紧缠绕在抱着玉玺和扳指、兀自玩得不亦乐乎的小太子身上，也缠绕在面色沉静、目光深邃难辨的皇帝身上。

胤禛低头看着自己被儿子紧紧抓住、甚至微微勒出红痕的拇指，又抬眼看了看儿子怀里抱着的玉玺，还有那张因得手而开心得笑眯了眼的粉嫩小脸。

他没有立刻抽回手，反而就任由那小小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扳指，任由那根明黄的丝线连接着他们父子二人。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殿内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

他的脸上，缓缓地、清晰地绽开了一个极其明朗、甚至带着几分畅快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方才一瞬间的凝滞，如同阳光破开阴霾。

“好！好！好！”胤禛的声音洪亮而充满喜悦，一连道了三个“好”字，在大殿内回荡。

“朕之太子，生而贵重，天意早定！父子同心，此乃我大清万世不移之吉兆！”

皇帝金口玉言，亲自定性！

“皇上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天佑大清！”

宗室勋贵们反应最快，立刻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颂扬，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即使大家心思各异，但在皇帝如此明确的表态下，也纷纷躬身附和。

只是许多人的目光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复杂思量。

胤禛朗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一个父亲的骄傲与帝王的豪情。

他并未立刻从弘暘手中取回扳指，反而微微俯身，伸出另一只手，极其温柔地、带着鼓励意味地，轻轻揉了揉弘暘头顶柔软的头发。

弘暘似乎感受到了阿玛的喜悦，抱着玉玺和扳指，仰起小脸，对着胤禛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那纯真灿烂的笑容，瞬间融化了所有人的心扉。。

地毯的另一侧，众人的目光聚焦之下，弘昡似乎有些害羞。

她穿着那身精致的小吉服，比哥哥显得安静许多，白嫩的小脸上带着些许懵懂。

她看了看旁边还在摆弄玉玺和扳指的哥哥，又看了看眼前堆满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色物件。

伸出白嫩如藕节般的小胳膊，先是好奇地碰了碰离她最近的一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用指尖戳了戳老虎的鼻子。

接着又摸了摸一个做成小兔子形状的甜糕，随后目光流连过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小手在上面停留了片刻，最终却只是轻轻拂过。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弘昡或许会从这些里面选择并已经打好腹稿时，她的目光忽然被地毯另一侧的东西牢牢吸引了。

正是那张胤禛挑出来的制作精良的小弓。

弓身用的是上好的柘木，打磨得光滑圆润，两端镶嵌着小小的鸽血红宝石，弓弦绷紧，隐隐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与它并排放置的，是几支同样小巧玲珑、箭镞为钝金的小箭。

弘昡的眼睛亮了起来，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稳稳地、一把握住了那小巧的弓身！

小弓入手沉甸甸的，她似乎觉得有些吃力，却并未放手，反而用另一只小手也帮忙扶住，好奇地上下打量着。

“哦？”殿内响起一阵轻微的、带着意外的低叹。公主抓弓？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联想到胤禛此前对这个昭阳公主毫不掩饰的偏爱，众人心中不免升起诸多猜测。

然而，弘昡的“壮举”并未结束。

她一手抱着那张对她而言有些大的小弓，目光又被小弓旁边的一样东西吸引了——那是一函装帧极其雅致的书册，紫檀木的书函上，以螺钿镶嵌着“论语”二字，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

她抱着小弓，身体又向前探了探，伸出空着的那只小手，目标明确地抓向那函《论语》。

小手有些费力地抓住了书函的一角，用力拖拽。

她吭哧吭哧地用上了两只手，连带着怀里的小弓也一起用力，终于将那函书拖到了自己跟前，紧紧抱在怀里。

一手小弓，一手《论语》。

大殿内再次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胤禛的目光落在弘昡身上，看着她一手努力抱着小弓，一手紧紧抓着书函，那肖似余莺儿的认真小模样，让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而明亮。

他再次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比刚才更加洪亮，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开怀。

“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昭阳，当乃大清女子们之第二典范！”胤禛抚掌赞叹，目光炯炯地扫视全场。

至于第一典范？大臣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胤禛说的是当今中宫。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固伦昭阳公主千岁！龙凤呈祥，天佑大清！”

殿内瞬间爆发出比刚才更为热烈的欢呼与颂扬声浪。

胤禛龙颜大悦，笑声久久回荡在雕梁画栋之间。

他大步上前，俯身，一手一个，将怀中各自抱着“宝贝”的一双儿女稳稳地抱了起来。

两个孩子被他们的皇阿玛高高抱起，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普天同庆的喜悦，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童音如同玉珠落盘，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动听。

“传旨！”胤禛怀抱儿女，声音洪亮，穿透殿宇，“太子、昭阳公主抓周得吉，天降祯祥！着即颁恩旨，普天同庆！”

早已候命的礼部尚书立刻出列，躬身应道：“臣领旨！”

殿内气氛瞬间被推至高潮。颂贺之声如同海浪，一波高过一波。胤禛与余莺儿相视一笑。

胤禛抬手，轻轻一挥。如同无声的号令，高无庸立刻上前一步，拂尘一甩，以穿透力极强的尖细嗓音高唱：“吉时已至，赐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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