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余莺儿 成长进行时

日子在紫禁城朱红的高墙内静静流淌，如同御花园太液池的水，表面波澜不惊，深处却自有暗涌。

弘暘和弘昡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天天长大。

等到二人渐渐开始学会说话后，他们一家人就一直如民间平凡家庭一样相处着。

尤其是当初在教导二人称呼的时候，胤禛一意孤行，坚持让他们称“阿玛”和“额娘”。

余莺儿现在还记得胤禛当时那句理所当然的话：皇家历来都是先君后父，可是弘暘和弘昡又不一样，他们是你我的孩子，在这紫禁城中，我们之间只有父，没有君。

当弘暘三岁开蒙时，胤禛亲自为他挑选了最严厉、最古板的翰林院老学士为师。

每日天不亮，小弘暘就得揉着惺忪的睡眼，被太监抱到上书房。

厚重的《三字经》、《千字文》压在稚嫩的肩头，老学士刻板的声音如同念经。

小小的弘暘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双脚悬空够不着地，却必须挺直腰背，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去认那些对他而言如同天书般的方块字。

一次，老学士讲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小弘暘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终于支撑不住，小脑袋一点一点，竟趴在冰冷的书案上睡着了。口水濡湿了摊开的《论语》书页。

“太子殿下！”老学士气得胡子直抖，戒尺重重敲在案上，惊得弘暘猛地坐直，小脸上还带着压出的红印和未散的惊恐迷茫。

消息传到养心殿，胤禛的谕旨当日下午便到了东宫：罚抄《大学》一百遍，不抄完，不得出书房一步。

当晚，余莺儿接到消息说弘暘还没抄完，心中担忧，狠狠瞪了眼正在身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胤禛。

伸手推开了胤禛，对着镜子整理好着装后，便着急忙慌的亲手做了一些吃食和汤羹，提着去书房看弘暘。

只见偌大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孤灯，小小的身影被灯影拉得细长，趴在堆满宣纸的桌案上，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小脸上满是倔强和委屈。

余莺儿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弘暘的头，弘暘抬起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只小声嘟囔：“阿玛凶……抄书手疼……”

可把余莺儿给心疼坏了，但是她也知道弘暘肩上的担子是天下万民，只好轻柔的哄了弘暘几句，又陪着他用了些东西。

等到弘暘的心理平复之后，又轻声细语的给弘暘讲道理。

幸好，弘暘本身就聪慧，再加上余莺儿在他们出生之后给他们用的丹药。

是以，即使弘暘如今是小小一个，但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未来的责任与使命。不过这一切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胤禛老是变着法儿的和他抢额娘感到生气。

他每次最喜欢的就是看胤禛在余莺儿面前敢怒不敢言，还要故作不在意的模样。

弘暘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对着余莺儿装可怜和撒娇，让本就心疼他的余莺儿恨不得什么都答应。

于是就这样，余莺儿留在东宫陪了弘暘和弘昡半个月，只留胤禛一个孤家寡人每日苦兮兮的在养心殿。

得到余莺儿肯定的回答后，弘暘隐秘一笑，很快又重新拾起了毛笔，端坐在书桌后继续开始抄写。

余莺儿就在一旁静静的陪着他，同时也不忘让高义回去给胤禛说一声她的决定。

不提这边高义和御前的奴才遭受了怎样的狂风暴雨，只看这几日养心殿的奴才个个都苦大仇深的脸就可见一斑。

即使胤禛每天都想方设法的想把余莺儿带回养心殿，但是都被心疼孩子，以及认为自己要做好言出必行好榜样的余莺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这让胤禛每每看见弘暘得意的小脸都会脸色沉上几分，当然，都是背着余莺儿的时候。

因为之前有一次被余莺儿瞧见后，余莺儿可是好好数落了他一顿，甚至还剥夺了他同榻的权力。最后是胤禛做低伏小，甚至当面给弘暘到了歉，这才得到余莺儿的原谅。

父子二人就这么暗暗斗法了半个月，余莺儿因为心疼孩子，装作没看见。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知道胤禛心中还是疼爱孩子们的，心中有分寸，不然也不会陪着弘暘小打小闹这么久。

然而眼见着都快半个月了，弘暘那小子还意犹未尽，余莺儿觉得再闹下去胤禛怕是真的要动真格了，便在胤禛又一次提起的时候，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与胤禛天上掉馅儿饼的狂喜相对比，则是弘暘在自家额娘带着警告的眼神下，不甘心的作罢了。

弘暘撇了撇嘴，他就知道，额娘最后还是会对阿玛心软。不过阿玛这半个月都黑沉沉的，他还是听额娘的，及时收手吧，不然阿玛逼急了也不会讲什么君子之道的。

弘暘在心中为自己正名：哼！他才不是怕了阿玛呢，他这是听额娘的话。

余莺儿余光瞥见后，心中吐槽，不知好歹的小子，你阿玛现在是因着也觉得你受苦了，才忍让你一二，不然就你阿玛的手段，你小子到时候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别看余莺儿现在还有精力吐槽，然而当晚过后，一连三天，每天余莺儿都是在床榻上度过的。

胤禛心中委屈，恨不得把这半月的份都补回来，以至于余莺儿身上的印记就没消下去过，让琥珀等人即使都看见过很多次，还是不免为二人闹出的动静和痕迹而羞红了脸。

第四日胤禛还想继续的时候，被余莺儿狠狠拧了拧软肉，听着余莺儿哑着嗓音的控诉，胤禛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给了余莺儿喘息和休息的时间。

在余莺儿放心睡着之前，脑海中朦朦胧胧闪过了一缕思绪和疑问：不愧是两父子，心眼儿都差不多大，也就比针眼大一点，但是为什么都来折腾她？

不待她想清楚，便沉沉入睡了。

而另一边，弘昡的日子却截然不同。她似乎天生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对她真正严厉的特质，尤其在胤禛面前。

胤禛在养心殿西暖阁批阅奏折时，那张巨大的紫檀御案旁，不知何时起，多了一张铺着厚厚锦垫的小小绣墩。

弘昡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手里通常拿着一个布娃娃，或者精致未开刃的小剑。

她不像哥哥那样需要正襟危坐，胤禛批折子，她就自己玩，偶尔会抬起头，用那双酷似余莺儿的清澈杏眼，好奇地望一眼胤禛手中那支朱砂御笔，或者案头堆积如山的奏章。

胤禛也极少约束她。有时批折子累了，他也会放下笔，顺手拿起一块御案上备着的奶糕，自然地递到弘昡嘴边。

弘昡便会张开小嘴，像只等待投喂的小鸟，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吃，嘴角沾上一点白色的碎屑。

胤禛会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替她擦去，那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

有一次，胤禛正凝神看着一份关于南方水患的紧急奏报，眉头紧锁。

小弘昡玩腻了手里的娃娃，自己从小绣墩上溜下来，悄无声息地走到御案旁，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胤禛明黄色的龙袍袍角。

胤禛被打断思绪，低头看去。

昭阳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担忧，奶声奶气地问：“阿……玛……皱皱……不气气……”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努力地想抚平胤禛紧锁的眉心。

胤禛怔住了。

朝堂上那些令他烦忧的赈灾款项、官吏推诿、流民安置……所有的沉重与焦灼，在这双清澈见底、盛满关切的眼睛注视下，在那只努力想抚平他眉间“皱皱”的小胖手面前，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他沉默片刻，紧绷的下颌线条缓缓松弛。

他放下奏折，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

弘昡立刻伸出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脸贴在他颈窝处，依赖地蹭了蹭，带着一股甜甜的奶香。

胤禛抱着弘昡，目光落在那份摊开的、字字沉重的奏报上，良久，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侧过头，下颌轻轻抵着女儿柔软的发顶，低语道，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纵容，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连他自己也未必全然明了的触动：

“你呀……这性子，随了你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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