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安站在殡仪馆铁门外面,风里夹着一股湿冷的尸油味。他没敲门,只是把铜钱在掌心里转了三圈。铜钱上的锈迹已经从暗红变成了黑褐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
王大春蹲在门口,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咕噜咕噜地灌着酒。他抬头看了眼陈九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来了。”他声音沙哑,“我等你半天了。”
陈九安没说话,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王大春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从兜里摸出一串钥匙,叮叮当当响。他转身往后面走,陈九安跟上。
三蹦子停在后院,车头还插着三炷香,已经烧到尽头,只剩两截灰白的香头。王大春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半瓶酒,颜色发黑,像是掺了墨汁。
“骨灰酒。”他晃了晃瓶子,“你要的。”
陈九安接过瓶子,凑近闻了闻。酒味混着一股腐烂的花香,像是坟头纸钱烧完后的味道。
王大春伸手从车上拿起一个铁皮杯子,倒了一杯,递给陈九安。
“喝一口,就能看见你右眼的真相。”他说,“不过,得用你的血喂它。”
陈九安皱眉。
王大春咧嘴一笑:“你爷爷当年也是这么干的。”
陈九安低头看了眼瓶子,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进去。血刚落进酒里,酒面泛起一圈圈涟漪,像是有东西在底下爬。
他端起杯子,仰头灌了下去。
酒一入口,喉咙像被火烧了一样,胸口一阵翻涌。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三蹦子车门。
王大春退后一步,手里握着萨满鼓铃,轻轻一摇。
铃声响起的瞬间,陈九安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看见了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爷爷站在道观后院,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对着一个黑布包袱。包袱里包着的东西在动,像是活物。爷爷的脸色很白,嘴唇发青,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血。
他听见爷爷低声念着什么,声音颤抖。
然后,他看见爷爷剪开包袱,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是黑的,瞳孔像蛇一样竖着,眼白里布满血丝,像是刚从某个厉鬼身上挖出来的。爷爷咬破指尖,蘸血在眼珠上画符,符纹一道一道,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封进去。
接着,他看见爷爷把那只眼睛贴到自己的右眼上。
血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画面一闪,爷爷的脸变了,变得苍老,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
陈九安猛地睁开眼,酒杯已经掉在地上,瓶子还握在手里,酒已经空了。
王大春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鼓铃,轻轻晃着。
“看清楚了吗?”他问。
陈九安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滴血还在,已经干了,变成一个暗红色的印记。
王大春笑了笑,把瓶子拿回去,塞进后备箱。
“你爷爷当年用那只鬼眼封了你的命。”他说,“那只眼,不是你的,是厉鬼的。你从三岁起,就活在它的影子里。”
陈九安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封印还能撑多久?”他问。
王大春摇头:“不知道。但你右眼已经开始痒了,对吧?”
陈九安没回答。
王大春又笑了笑:“你得小心,那只眼,不是封印你命的,是引路的。”
陈九安抬头看着他。
“引谁的路?”
王大春没说话,只是把鼓铃往三蹦子上一挂,转身走了。
陈九安站在原地,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纸灰味。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血迹已经干了,但那滴血的形状,像是一个字。
“引。”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然后,他转身,往停尸房走去。
——
停尸房的灯坏了,只有走廊尽头的一盏应急灯亮着,发出微弱的绿光。陈九安推开门,里面一股福尔马林味混着血腥气,刺得他鼻腔发酸。
值班法医不在,只有尸体躺在铁床上,盖着白布。
他走过去,掀开白布。
尸体是个男的,三十多岁,皮肤发青,脸上浮着一层水泡,像是泡过水。胸口插着一根生锈的铜钱,和他裤兜里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低头看着尸体,右眼突然一阵刺痛。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尸体后背突然浮现一道符纹,和他眼罩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瞳孔一缩,从布袋里掏出爷爷的残页笔记,翻到那页画着符纹的纸。
符纹和尸体背上的完全吻合,只是在某个角落,多了一串数字。
13。
他喉咙动了动。
尸体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弯曲成一个奇怪的手势,像是在比划什么。
他后退一步,从裤兜里掏出铜钱,贴在右眼上。
铜钱立刻发烫,像是烧红的铁片。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尸体的手指停了,但那手势,和上章纸鸟吐出的发票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他转身就走,推开停尸房的门。
外面的风更大了。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然后,他看见了。
走廊尽头的墙上,贴着一张纸。
纸上写着两个字:
“你来。”
字是用血写的,还没干,正顺着墙往下滴。
他瞳孔一缩,抬手去摸铜钱。
铜钱已经不见了。
他低头一看,铜钱正躺在尸体胸口,那根生锈的铜钱旁边,多了一枚新的。
他自己的那枚。
他猛地转身,冲出停尸房,冲进夜色。
身后,尸体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
便利店的门开着,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一股纸灰味。
陈九安推门进去,招财猫在收银台后头打盹,尾巴一抽一抽的。
他没开灯,摸黑走到柜台后,把布袋放下。
铜钱不见了。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他转身,拉开抽屉,把剩下的符纸拿出来。
他咬破指尖,在符纸上画了一个圈。
符纸燃烧起来,火苗是青蓝色的,像纸鸟的羽毛。
灰烬落在地上,拼出一个字:
“引。”
他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右眼,正在流血。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门外,风停了。
但纸鸟的叫声,还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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