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的诅咒

陈九安站在便利店门口，风从背后吹来，带着一股纸灰味。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铜钱不见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血迹已经干了，但那滴血的形状，像是一个字。

“引。”

他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右眼，正在流血。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门外，风停了。

但纸鸟的叫声，还在响。

——

便利店后巷，雨水顺着塑料棚滴落。小雪坐在纸箱上，手里捏着几片橙子皮，指尖微微发抖。她把橙子皮拼在水泥地上，歪歪扭扭，像是一张地图。

“这是……我记得的。”她小声说，“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那座桥下。”

陈九安蹲下来，看着那些橙子皮拼出的形状。雨水冲得边缘模糊，但大致方向还能辨认出来。

“西郊。”他低声说，“桥洞。”

小雪点点头，把最后一片橙子皮压在角落。她无意间哼起一段调子，断断续续的，像是小时候听过的童谣。

陈九安皱了皱眉，听着那旋律，总觉得有些耳熟。

“你听谁唱过这个？”他问。

小雪摇头：“不记得了。”

她抬起头，脸上泛着一层青灰，镇魂钉周围渗出一点血丝，像锈住了的针眼。

“走吧。”陈九安站起身，把铜钱在掌心里转了半圈。铜钱已经不烫了，但边缘多了一道裂痕，像是被什么咬过。

他没开灯，摸黑走进雨里。

小雪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像踩在水面上。

——

桥洞下积水没到脚踝，水面泛着一层油光。陈九安用手电照着桥墩，裂缝里嵌着几片玻璃，还有一块变形的车牌。

“就是这里。”小雪站在桥边，看着水里的倒影，“我记得那天我手里握着一个橙子。”

她弯腰，把镇魂钉上的橙子皮撕下来，贴在裂缝边缘。

裂缝里渗出黑色液体，缓缓爬行，在桥墩上勾出一个人形轮廓。

人形轮廓的手指，指向西边。

“那边是……”小雪声音发颤。

“纸扎铺。”陈九安低声说。

——

纸扎铺的门虚掩着，风一吹就吱呀作响。屋子里摆满了纸人纸马，纸马的眼睛用黑墨点着，像是在盯着人。

陈九安推门进去，小雪跟在后面。

屋内没有灯，只有几根蜡烛在烧，火光摇曳。

李桂香坐在纸扎台前，手里拿着剪刀，正剪着一缕纸发。她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

“来了。”

陈九安没说话，走到她对面坐下。

小雪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脸色发青，镇魂钉又渗出血来。

李桂香剪完最后一刀，把纸发缠在假发上，轻轻一拉，假发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枯叶。

“你们来干什么？”她问。

陈九安没回答，只是盯着她肩头。那里有一团阴影，像是雾气缠绕，隐约能看到一张脸。

“你丈夫的魂，是不是被你钉在小雪身上了？”他问。

李桂香的动作停了一下。

“你胡说什么。”她笑了笑，但嘴角牵动的幅度不大，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

她肩头的阴影动了，那张脸更清晰了些，眼睛是闭着的，嘴角却咧开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不是活尸。”陈九安说，“你是。”

小雪突然捂住胸口，身体晃了晃，嘴唇发紫。

“钉子……在动……”她喘着气说。

李桂香站起身，假发上的纸发突然开始旋转，像是被风吹动，又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

纸人开始躁动，纸马的眼珠转了方向，纸人的手指微微弯曲。

陈九安迅速从布袋里掏出铜钱，在门槛上画了一圈。

纸人停住了，但纸马的眼睛突然亮了，像是着了火。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九安问。

李桂香没说话，肩头的魂体睁开眼，那是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

“我要回去。”那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却不是她的声音。

小雪咬破指尖，把血滴在李桂香的假发上。

纸发瞬间燃烧起来，魂体发出一声尖啸，整个人形从李桂香身上被扯出来，撞在墙上。

纸扎铺里所有纸人同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哭。

魂体化作一缕纸丝，飘落在地上，上面写着一个字：

“引。”

陈九安低头看着那字，右眼一阵刺痛。

他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纸丝突然卷起来，贴在他掌心的血印上。

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

然后，他看见了。

十七年前，一个男人躺在纸扎铺后院，胸口插着一枚铜钱。李桂香跪在他身边，手里握着剪刀。

她剪开他的头发，用纸扎成替身，把魂魄封进纸人里。

然后，她把一枚钉子，钉进一个婴儿的额头。

“引。”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要引谁？”她问。

“你。”男人说。

画面一闪，消失。

陈九安猛地后退一步，撞在纸人堆上。

纸人倒下，纸马的眼睛熄灭。

小雪靠在门边，呼吸急促，镇魂钉已经不再渗血。

李桂香瘫坐在地上，假发散开，露出里面一层纸发片。

她抬头看着陈九安，眼神里带着一丝恐惧。

“你看见了什么？”她问。

陈九安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印。

那字，正在慢慢消失。

“你到底是谁？”李桂香问。

陈九安咬住打火机，没点火，只是用牙齿磨着金属边沿。

门外，雨还在下。

远处，纸鸟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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