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龙
超小超大

黄铜子铳

试爆火药的第二天,草棚里多了三个“新成员”。

是三个流民,两男一女,昨天夜里躲在附近,听见爆炸声,早上就找来了。

“我们……我们想跟着您干,” 领头的男人叫王二,胳膊上有块烫伤的疤,“哪怕给口饭吃,干啥都行。”

周铁山没立刻答应,看向赵夜。

赵夜正摸着那把老铁锉,听着三人的呼吸——都很轻,带着紧张,不像坏人。他问:“你们会啥?”

王二说:“我以前在铜匠铺打杂,会打铜坯。”

另一个男人叫李根,低着头说:“我有力气,能抡锤。”

女人叫春丫,声音细弱:“我……我会搓麻绳,还会看火色(判断温度)。”

赵夜心里一动。打子铳,正缺会弄铜的、有力气的、懂火候的。

“留下可以,” 他说,声音依旧沙哑,“但得听指挥——造出来的东西,不能随便拿,换了粮,按劳分。”

三人连忙点头,王二甚至磕了个头:“只要有饭吃,啥都听您的!”

周铁山看着赵夜,眼神里有点惊讶——这瞎子选人,倒挺准。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缺人,是缺料。

“子铳得用铜,” 周铁山摸着那几块硫磺石,眉头皱着,“铁的容易锈,还漏气。可这方圆百里,哪有铜?”

王二忽然说:“我知道!前几天在破庙里,见着个铜香炉,被人砸了,剩个底座,有巴掌大!”

“走!” 周铁山立刻站起来,抓起那把老铁锉。

赵夜也想跟着去,被周铁山按住:“你在这儿等着,我们去去就回。春丫,你留下,跟赵先生说说火色的讲究。”

春丫应了声,蹲在赵夜旁边,捡起一根柴火,在地上画:“火色分三等,发白是太热,发红是正好,发暗是太凉……打铜坯,就得看发红的火候。”

赵夜没说话,伸手摸她画的痕迹,心里记着——他看不见火色,但春丫能看,这就够了。

没过一个时辰,周铁山他们回来了,王二怀里抱着个铜香炉底座,绿锈斑斑,边缘还缺了个角。

“就这,” 王二喘着气,把铜底座放在地上,“够吗?”

周铁山掂了掂,沉得很:“够打两个子铳了!”

李根则扛回一捆干柴,春丫赶紧去垒灶台——今天要化铜,得用大火。

化铜的罐子是周铁山找的,是个破铜盆,底没漏,能架在火上烧。王二负责清理铜底座上的锈,用石头磨,磨出里面的黄亮。

“这是好铜,” 王二摸着磨亮的地方,“庙里的香炉,都是真铜。”

赵夜蹲在灶台边,听着柴火“噼啪”响,闻着铜锈被火烧后的味道,心里盘算着子铳的尺寸。

“子铳长三寸,直径一寸,” 他对周铁山说,“底部留个小凸环,能卡住母铳。”

周铁山点头,捡起根细柴,在地上画了个筒状:“口部要稍薄,方便塞弹丸;尾部要厚,防炸膛。”

春丫蹲在灶台前,盯着铜盆,忽然说:“火够了!铜开始化了!”

众人都凑过去看,铜盆里的铜底座慢慢变软,边缘开始融化,像块黄油,泛着红光。

“加草木灰!” 周铁山喊。

王二赶紧抓了把草木灰撒进去,铜水表面立刻浮起一层灰渣——这是去杂质的法子,军匠的老规矩。

又烧了一炷香的功夫,铜底座彻底化成了水,红得发亮。

“倒!” 周铁山指挥李根。

李根抱起一个用泥做的模子(赵夜昨夜凭着记忆,让他和的泥,捏出子铳的形状),春丫小心地把铜水倒进模子里。

“滋——” 铜水遇冷,发出声响,冒起白烟。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柴火的“噼啪”声都好像停了。

等铜水凉透,李根小心翼翼地敲碎泥模,里面露出个黄亮的东西——形状歪歪扭扭,像个粗短的铜管,但确实是个“子铳”的坯子。

“成了!” 王二欢呼起来。

周铁山拿起铜坯,摸了摸,眉头又皱了:“歪了,壁厚不均,得修。”

这活儿就得靠王二了。他接过老铁锉,坐在石头上,一点一点地锉铜坯的边缘。

“得锉成圆的,” 赵夜提醒他,“用绳子吊个石头,对着中心,偏了就磨。”

王二照做,用春丫搓的麻绳吊了块小石头,对着铜坯中心,慢慢锉。锉下来的铜屑黄澄澄的,他舍不得丢,全收进个小布袋里。

李根则在旁边锻打那根稍好的铁条,想做个简易的“母铳”(子铳要装进去的部分),周铁山在一旁指点:“再打窄点,能卡住子铳的凸环就行。”

春丫负责烧火,还煮了一锅野菜汤,里面掺了点周铁山换的糜子面,香得让人直咽口水。

傍晚时,第一枚子铳终于成型了。

三寸长,一寸粗,口部锉得光滑,尾部有个小小的凸环,能卡住母铳。王二还在子铳侧面钻了个小孔,用来装引信。

“试试?” 李根搓着手,眼里闪着光。

周铁山看向赵夜。

赵夜点头,摸起子铳,指尖能感觉到冰凉的铜面,还有那圈小小的凸环——比他想象的好。

他们依旧在那棵枯树下试。

王二往子铳里装了点火药(昨天试爆剩下的),塞了个小石子当弹丸,然后把它推进李根锻打的母铳里,旋了旋。

“咔嗒”一声,卡紧了。

春丫点燃引信,众人都退开几步。

“砰!”

枪响比昨天的火药试爆响亮得多,也脆得多!

赵夜听见石子破空的声音,接着是“噗”的一声——石子钻进了枯树,比昨天的火药打得深!

王二跑过去,扒开树洞口喊:“进了!真进了!子铳没炸,也没漏气!”

周铁山捡起落在地上的子铳,摸了摸,激动得手都抖了:“好铜!好手艺!这玩意儿,比神机营的糙子铳强!”

春丫端着野菜汤走过来,给每人舀了一碗,汤里飘着几点油花(不知道她从哪弄的)。

“尝尝,” 她说,声音比早上大了点,“庆祝……庆祝造出铳了。”

赵夜喝着汤,野菜有点苦,但热汤下肚,浑身都暖了。他听见王二和李根在讨论“明天再找铜”,春丫在盘算“该搓多少麻绳当引信”,周铁山在哼一首古老的军歌,调子苍凉,却有股劲。

草棚外,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知道,这枚子铳还很糙,射程近,装弹慢,离“好铳”还差得远。

但当他摸到那枚带着余温的铜子铳,摸到上面王二锉出的纹路,忽然觉得——

这乱世,好像也没那么黑了。

至少,他们有了能响的铜子铳,有了会打铜的王二,有力气的李根,懂火候的春丫,还有个会造铳的老军匠。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盼头。

“明天,” 赵夜放下汤碗,声音不大,却清晰,“找铜,找铁,再做三个子铳——轮换着打,才叫‘掣电’。”

周铁山抬起头,看着赵夜空洞的眼窝,忽然笑了。

这瞎子,不仅会造铳,还会给人鼓劲。

(本章完)

盲龙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

相关小说

余忧时劫 连载中
余忧时劫
乐煮酒
“楚忧这般好的人为谁而来?”“我楚忧,为天下百姓而生,为真相正义而活。但这一次,只为你宿景元一人而来。”
1.3万字9个月前
凤阙谋深 连载中
凤阙谋深
海🌊的吕儿.
柳依云为家族入宫,于波谲云诡的后宫历经磨难,与皇帝在权谋纷争中情感纠缠,于各方势力的制衡下谋生存之路。
1.7万字7个月前
轻绵 连载中
轻绵
虞子悠
“我这一生,只为一人。”“你说过的话,现在还算数吗?”沈清眠十岁时被父母抛弃,成了流浪儿,为了活命,整天乞讨为生。在一天雪夜里,她被萧云林氏......
0.6万字6个月前
双生花(1) 连载中
双生花(1)
江渔婉婉婉婉
洛安×锦燃双女主
0.3万字6个月前
少年神迹 连载中
少年神迹
苏锦渊
她是一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武也会被世人称为天之骄女。她师弟也一样是武学奇才被世人称为天之骄子他们七个都是贵族公子和小姐,只上了一次......
0.4万字4个月前
重生之我成为反派大师姐 连载中
重生之我成为反派大师姐
已知南
林忧渡重生后不再执着于他们的爱,这恶毒女配谁爱当谁当吧我不当了
0.6万字3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