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螺旋纹里的狼烟
时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个月洛阳城的雪也化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冻土。铁匠营的土窑前,堆着二十根新锻的炮管,每根都缠着浸了桐油的麻布,王二正用细锉一点点凿螺旋纹,铁屑落得像碎银,在泥地上铺了薄薄一层。
“赵先生,这纹路比直槽难十倍。”王二的胳膊肿得像发面馒头,每凿一下都龇牙咧嘴,“三天才成五根,官军要是来了……”
“来了才好。”赵夜蹲在炮管旁,指尖抚过螺旋纹的斜度——这次的纹路是左旋的,每寸长度拧三圈,和佛郎机原版的精度差得远,但比直槽密了三倍。他突然按住王二的手,“这里的纹路深了半分,再锉浅些——太深会积火药渣,卡子炮。”
这是他熬了两晚算出来的:螺旋纹太深,子炮容易卡住;太浅,密封性还是差。得像姑娘绣荷包那样,深浅均匀才稳妥。
李根扛着新铸的铜子炮过来,子炮尾端的螺旋纹闪着光——这次用了铜矿洞的精铜,比熟铁软,更容易凿纹。他往炮管里塞了塞,“咔哒”一声卡得正好,比直槽稳当多了:“试一发?”
赵夜摇头,侧耳听着洛阳城头的动静。马三的斥候昨天回报,官军在邙山后扎了营,营地里飘着面“火器监”的旗——那是朝廷专门造炮的衙门,比神机营还厉害。
“他们在等我们的炮炸膛。”赵夜摸出块从官军斥候身上搜的令牌,上面刻着“监造”二字,“牛金星背后,是火器监的人。”
周铁山往土窑里添了块松木,火苗舔着炮管,把螺旋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条盘着的蛇:“那咱更得试炮——让他们知道,这炮不光能连放,还炸不了膛。”
试炮场选在洛阳城西的河滩,离官军大营只有十里。五根新炮管架在土坡上,炮口对着邙山的方向。春丫给子炮填火药时,特意往里面掺了些朱砂——炸开时能看见红烟,方便数弹着点。
“第一发!”
李根拽动炮绳,“轰”的一声,子炮顺利弹出,红烟在邙山脚下炸开朵小蘑菇。赵夜让人用标杆量了量,比直槽炮远了半里地。
“第二发!”
子炮弹出时,赵夜摸了摸炮管,温度比上次低了不少——铜子炮导热慢,加上螺旋纹的间隙能散热,果然比铁子炮稳。
“第三发!”
这次的红烟落在官军大营的帐篷旁,惊得营里的马嘶鸣起来。王二数着数,眼睛亮了:“三发连放,没炸膛!”
就在这时,邙山方向突然传来炮声,比红夷炮更脆,像碎玻璃落地。一颗炮弹落在离试炮场百丈外的河里,溅起的水花比树还高。
“是‘迅雷炮’!”周铁山脸色大变,“火器监的新炮,能打两里地,比红夷炮还快!”
赵夜心里一沉。迅雷炮是他穿越前在博物馆见过的,明朝末年火器监仿西洋炮造的,炮管更细,装的是颗粒火药,射速比红夷炮快,就是炮管薄,打不了几发就得歇。
“他们在试我们的射程。”赵夜让人把炮管往后挪了挪,“李根,调‘重燃火药’——硝石少放,多加木炭,打远些。”
第四发炮弹用了重燃火药,果然飞得更远,红烟落在官军的迅雷炮旁,差点掀翻炮架。官军显然没料到改造红夷炮能打这么远,营里顿时乱了,迅雷炮的试射停了。
“成了!”马三从树后跳出来,手里攥着支箭,箭杆上绑着张字条——是闯王的亲笔:“留五门炮守洛阳,带十门随我去袭官军粮道,今夜三更出发。”
赵夜却盯着迅雷炮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官军的炮队里,有懂行的。”
“咋说?”
“刚才那发炮弹,看着是打偏了,其实是在测我们的炮位。”赵夜捡起块炮弹碎片,上面沾着河泥,“他们的炮手在算弹道——下次就不会偏了。”
他突然对王二道:“把剩下的炮管都凿成‘假纹’——外面看着是螺旋纹,里面还是直槽,子炮用铁的,填半把火药。”
“假炮?”众人都愣了。
“真炮随闯王去袭粮道,假炮留在试炮场。”赵夜的声音压得低,“官军要是来偷炮,就让他们偷假的——我倒要看看,火器监的人拿到假炮,会怎么改。”
深夜的邙山,风里裹着松脂味。赵夜带着十门真炮藏在松林后,炮口对着官军粮道的石桥。李根的重燃火药填得足足的,铜子炮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三更天刚到,粮道上果然来了队马车,前后各有二十个骑兵护卫,车帘里透出火光,像是在点炮。
“放!”
第一发炮弹炸断了石桥的栏杆,惊得马车里的人滚了出来——不是运粮的,是十个穿着火器监制服的工匠,手里还拿着图纸。
“是诱饵!”马三喊道,“他们想引我们开炮,好定位!”
话音未落,邙山后的迅雷炮响了,炮弹呼啸着落在松林旁,炸飞了不少松树。赵夜让人把真炮往后撤,同时点燃了假炮的引信——十门假炮在试炮场齐鸣,火光冲天,像真的在反击。
官军果然上当,迅雷炮的炮弹全往试炮场打,打了半天才发现炸的是假炮,气得在粮道上骂娘。
“撤!”赵夜让人把真炮推上独轮车,“去烧他们的火药库——就在邙山的黑松林里,马三的斥候看见了。”
黑松林里的火药库藏得隐蔽,只用木栅栏围着,两个守卫正打盹。李根摸过去,一刀一个解决了,赵夜让人往库门里塞了捆浸油的干草,点燃后往回撤。
“轰!”
火药库炸起来的火光,比洛阳城的灯笼还亮。官军的迅雷炮顿时哑了——没了火药,再厉害的炮也成了废铁。
往回走时,李根捡了个火器监的账本,上面记着“红夷炮改造经费:五千两”“螺旋纹子炮图纸:抄自洛阳铁匠营”。
赵夜翻到最后一页,看见个熟悉的名字——沈砚之,后面标着“监造官”。
“是矿洞里那个沈砚之?”周铁山想起那个画粮仓地图的人。
“是他。”赵夜的手指在名字上顿了顿,“他不仅给王铁刀送密信,还在帮火器监改炮——这人,比牛金星危险十倍。”
天色微亮时,他们回到洛阳城。铁匠营的假炮果然被偷了,地上留着车辙印,往邙山方向去了。王二气得直骂:“这群狗东西,偷假炮回去当宝贝!”
赵夜却笑了:“假炮的螺旋纹是歪的,子炮和炮管的间隙也大,他们照着改,打三发就得炸膛——沈砚之想靠偷来的图纸赢,没那么容易。”
他让人把真炮藏进窑洞里,又开始画新的图纸——这次要在炮管外焊层铁皮,像给炮穿件铠甲,防炸膛。
春丫端来热粥,看见图纸上的铠甲炮,忍不住问:“赵先生,咱要一直造炮吗?”
“等把官军打跑了,就不造了。”赵夜的指尖在图纸的“炮耳”处画了个圈,那里可以改成挂犁铧的钩子,“到时候,这些炮管能改造成水车的轴,子炮能熔了打锄头——一物两用。”
远处,邙山方向传来爆炸声,是官军的假炮炸膛了。赵夜望着那团黑烟,突然觉得,螺旋纹里的狼烟,迟早会变成田埂上的炊烟。
但现在还不行。
他拿起老铁锉,往新的炮管上划了道线——下一个目标,是沈砚之的火器监大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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