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青砖地上淌成一道银溪,叶初蘅数着窗棂投下的栅栏影,第三十七次听见白婉龄调整佩枪的金属摩擦声。腿伤渗出的血珠坠在镣铐上,叮咚声与更漏合拍,恍如那夜山涧里随波逐流的铜铃声。
粗瓷碗磕在石床边的声响惊碎幻象。白婉龄的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恰好覆住叶初蘅颈间红痕——那是半月前围剿时,被流弹擦过的旧伤。
白婉龄倚着斑驳铁栏,将温水递到叶初蘅唇边:"叶大小姐可算醒了?"叶初蘅试图支起身子,小腿枪伤却撕开血痂。她跌回霉湿的草垫,指尖掠过颈间冰凉的铁铐:"贵党的小八路,如今也兴用栓狼狗的物件待客?"惨白月光透过气窗斜切而入,映得她脖颈锁痕如红梅落雪。"头回打黑枪确是我手生。"白婉龄捻着腰间驳壳枪穗,牛皮枪套在烛火下泛着幽光,"这镣子嘛..."她忽然俯身,草鞋底碾住对方渗血的绷带,"防的就是您这般会拆锁的夜莺。"叶初蘅就着对方手腕仰头,温水滑过喉管的灼痛里混着当归苦味。她忽然轻笑:"炊事班老赵的方子?止血散兑了蒙汗药。"瓷碗坠地迸裂的脆响中,她指尖银光乍现,那是藏在内襟的刮胡刀片,此刻正抵住白婉龄颈动脉。
暗潮在铜铃的震颤中涌动。白婉龄军装第三颗纽扣映着烛火,恰如狙击镜里的光斑:"锁芯灌了铅,你怎解得开?"
"你教我的。"叶初蘅腕间镣铐应声而落,露出内侧新鲜的划痕——与白婉龄枪托上的八道刻痕如出一辙。翻窗时带起的风扑灭烛火,她在黑暗中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追兵脚步声共振,像极了那日空袭时的防空警报。
雪地上蜿蜒的血迹如朱砂批注,勾勒出通向崖边的绝路。叶初蘅扶着白桦树喘息,怀表链子不知何时缠住了山茱萸枯枝。表盖弹开的刹那,她望见相片背面新添的蝇头小楷:"1941.12.7 珍珠港"。
"逃够了吗?"白婉龄的枪管挑开她后颈碎发,呵出的白雾凝在刺刀尖。丁香忽然旋身,将怀表塞进对方领口:"听听,像不像奉天城的雪夜?"
怀表齿轮的咬合声里,两人同时想起那个冬夜——白婉龄背着中弹的叶初蘅穿越火线,怀表贴在心口的位置,至今留着铜锈色的疤。
"栓狗的铁链配野狼,确实糟践了。"共从枯草丛中踱出时,指间烟斗亮起猩红光点。他身后士兵们憋笑的脸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戏台下的看客。
白婉龄突然拦腰抱起叶初蘅,军大衣裹住她冻僵的伤腿:"劳驾,要间能望见嘉陵江的房。"残雪从她睫毛簌簌而落,恍惚间竟似那日坠落的夹竹桃花瓣。突然,叶初蘅贴进白婉龄,苍白的唇擦着白婉龄的耳畔:“我加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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