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还带着凉意时,北疆的战报突然变得断断续续。
先是传来“北狄增兵三万,靖王退守黑石关”的消息,接着是“粮草被劫,将士断炊三日”,最后一封军报,墨迹都带着血污,只草草写着“敌众我寡,死守待援”——送信的亲兵倒在王府门前时,怀里还揣着半块冻硬的麦饼。
沈知意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军报,指尖抖得厉害。黑石关她在地图上见过,那是北疆最险的关隘,三面环山,一旦被围,便是插翅难飞。她冲进书房,铺开萧玦留下的军事地图,手指沿着关隘的轮廓划过,指腹被粗糙的纸边磨得发红——他说过,黑石关的粮草只能支撑半月,如今……
“阿姐,你别急,王爷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阿竹端来热茶,见她脸色惨白,眼圈也红了,伸手想替她擦泪,却被沈知意按住。
“我没事。”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将地图折好,“去库房,把所有能调动的银钱都取出来,再让人去粮行买最好的粮草,越多越好,连夜送往北疆。”
管家闻讯赶来,脸色凝重:“姑娘,朝廷的援军还没动静,咱们私送粮草……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能比人命重要?”沈知意声音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那是他的兵,是保家卫国的人,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打仗!”她想起萧玦信里说的“弟兄们啃着冻土豆还笑着说‘打赢了回家娶媳妇’”,心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那几日,王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沈知意亲自盯着装粮车,每袋粮食都要过秤,每车物资都要清点,夜里就守在库房,累了便趴在账本上眯一会儿,醒来继续核对。她的眼窝深陷,嘴角起了燎泡,可谁劝都不肯歇着——她怕一停下,就会想起黑石关的烽火,想起那个可能正饿着肚子拼杀的人。
就在粮草车出发的前夜,北疆终于传来一封信。
信封是用撕开的战旗布料做的,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上面只有萧玦的一个字:“安”。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这不是他平日的笔迹,太过潦草,甚至带着些微颤抖,像是在极度虚弱时写就的。
她颤抖着拆开信,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晕染,显然是写得很急:
“知意,见字如面。
黑石关被围,箭尽粮绝,恐难支撑。北狄主帅诡计多端,我已设下最后一计,成则胜,败……便不必等了。
勿念,珍重。
——萧玦”
最后三个字,笔锋陡然加重,划破了纸页,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沈知意捏着信纸,指节泛白,直到纸张被攥得发皱,她才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阿竹吓得扑过来抱住她:“阿姐!你别哭!王爷不会有事的!他说过要回来吃饺子的!”
“他骗我……”沈知意的声音哽咽,“他说‘勿念’,就是知道自己回不来了……”那封“败则不必等”,哪里是让她别等,分明是怕她伤心,故意推开她。
她想起他腕间的红绸,想起他贴身的平安结,想起那件绣着小老虎的披风——那些被他珍藏的心意,难道真要埋在北疆的黄沙里?
那夜,沈知意把自己关在房里。她没有再哭,只是坐在灯下,一遍遍抚摸那枚“靖”字玉佩,直到天快亮时,才对守在门外的管家说:“备车,我要去宫门等。”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意每天天不亮就去宫门外等消息。她穿着那件石青色衣裙,站在寒风里,望着通往北疆的官道,一站就是一整天。有宫人私下议论,说这靖王的“农家女”怕是疯了,连皇帝都下旨说“靖王恐已殉国”,她还在等什么?
太后派人来劝她“节哀”,甚至暗示可以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王府,回乡下安稳度日。沈知意只淡淡回了句:“我等我的夫君,与旁人无关。”
春末的雨淅淅沥沥,打湿了她的衣裙,也打落了王府的腊梅花。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碎掉的月光。沈知意守在王府门口,看着官道尽头,总觉得下一刻,那个身披黑金战甲的身影就会出现,笑着对她说“我回来了”。
阿竹心疼她日渐消瘦,偷偷去庙里求了平安符,塞到她手里:“阿姐,菩萨会保佑王爷的。”沈知意握紧那枚粗糙的符纸,像是握住最后一丝希望。
就这样,从春寒料峭等到初夏蝉鸣,从战报断绝等到流言四起。京城里渐渐没人再提靖王,仿佛那个战功赫赫的战神,真的永远留在了北疆的风沙里。只有沈知意,还在等。
她每天打理王府,核对账目,教阿竹读书,像往常一样生活,只是话少了许多,总爱坐在廊下的腊梅树旁,一看就是一下午。管家知道,她是在等那封永远不会再来的家书,等那个或许永远回不来的人。
直到五月初五那天,沈知意正在厨房包粽子——萧玦说过,北疆的兵最爱吃甜粽,里面要多放蜜枣。忽然,前院传来震天的欢呼声,紧接着,管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声音都在发抖:“姑……姑娘!胜了!北疆胜了!王爷……王爷回来了!”
沈知意手里的粽叶“啪”地掉在地上,蜜枣滚了一地。她怔怔地看着管家,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是真的!”管家激动得老泪纵横,“传讯兵刚到!说王爷设伏大败北狄,斩了主帅,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三日后就到!”
沈知意站在原地,眼眶慢慢红了。她没有哭,只是笑着,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来那些日夜的枯等,那些强撑的镇定,都抵不过这一句“他回来了”。
阿竹扑过来抱住她,又哭又笑:“我就知道!王爷最厉害了!”
沈知意抹掉眼泪,转身往厨房外跑:“快!把最好的米拿出来!多包些粽子!再杀两头猪,给将士们接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活气,像是枯木逢春,瞬间舒展了枝叶。
廊下的腊梅树早已落尽了花,枝桠上却冒出了嫩绿的新芽。沈知意抬手抚过腕间的红绸,那颜色虽已淡了,却依旧系得紧实。她望着通往城外的方向,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笑。
萧玦,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
你说“成则胜”,便真的带着胜利回来了。
我等你,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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