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花的晨露还凝在花瓣上,苏钰怜猛地睁开眼,榻边空荡荡的,昨晚搭在妹妹身上的九尾还保持着圈拢的形状,却没了那抹素白的身影。
“清璃?”
她心头猛地一跳,翻身坐起,尾尖扫过榻沿,带落了几片灵犀花瓣。窗棂半开着,晨雾顺着缝隙钻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影——那里,压着一张被露水浸得发皱的字条,是苏清璃的字迹,娟秀却带着决绝:“阿姐,勿念,我会回来的。”
“傻子!”苏钰怜的指尖猛地攥紧字条,纸页被捏得发皱,九尾在身后骤然炸开,带着惊怒的灵力将窗棂震得“咯吱”响。她怎么忘了,清璃看着温顺,骨子里却比谁都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自投罗网?昆仑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怎么可能真的放过她!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出寝殿,银发被急风吹得凌乱,九尾的毛都炸了起来,一路撞翻了两个侍立的小狐妖:“父王!母后!清璃她……清璃她去昆仑了!”
九尾殿内,苏九玄正对着青丘舆图蹙眉,白薇坐在一旁缝补幼崽的袄子,银线在晨光里闪着光。听见苏钰怜的喊声,两人同时抬头,白薇手里的针“啪”地掉在锦缎上,苏九玄的指尖猛地捏紧了舆图,竹制的卷轴被捏出一道裂痕。
“你说什么?”苏九玄的声音沉得像压着雷,平日里沉稳的狐眸此刻翻涌着怒意,“她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不拦着她!”
“我醒来就没见人了!”苏钰怜扑到母亲身边,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哭腔,“她留了字条,说要自投罗网,换许珩尘平安……父王,母后,我们快去救她!昆仑的锁妖塔有多可怕,你们知道的!”
白薇一把抱住女儿颤抖的肩,指尖冰凉,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我的璃儿……她怎么这么傻……”她想起小女儿小时候总追在姐姐身后,奶声奶气地说“阿姐保护我”,如今却要自己扛着这么重的担子,心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苏九玄猛地站起身,玄色狐袍的衣摆在急步中扫过案几,将上面的茶杯扫落在地,青瓷碎裂的脆响像敲在每个人心上。“传我令!”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灵力在殿内炸开,惊飞了檐下的灵鸟,“所有成年狐族即刻集结,随我……”
“等等!”苏钰怜忽然打断他,尽管声音还在抖,却多了几分清醒,“爹,我们不能硬闯!昆仑结界坚固,又有六界仙门撑腰,硬闯只会让清璃更危险!”
苏九玄的脚步顿住,狐眸赤红地看着大女儿:“那你说怎么办?看着璃儿在锁妖塔里受苦?”
“我刚收到探子传讯,”苏钰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九尾因压抑的怒火微微颤抖,“仙界三日后要召开六界仙门大会,当众处决清璃。他们要的是‘杀鸡儆猴’,要让六界看看‘护妖者’的下场,定会在大会上把清璃带出来示众。”
她攥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那时候,所有仙门掌门都在,昆仑的注意力全在大会上,防卫最松懈,也是我们救人的最好时机!”
白薇的哭声顿住,看向大女儿:“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能现在去,”苏钰怜的声音异常坚定,每个字都像咬碎了牙,“只能等。等三日后,仙门大会召开,我们里应外合,抢回清璃!”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苏九玄的冲动,却也带来了更磨人的煎熬。
等待?要眼睁睁看着小女儿在锁妖塔里多受三日寒灵蚀骨之苦?
苏九玄背过身,望着殿外成片的灵犀花,玄色狐袍的背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孤寂。他能清晰地想象出璃儿此刻的模样——或许正咬着唇强忍疼痛,或许还在想着那个许珩尘,或许……
“就按你说的办。”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传我令,青丘上下,即日起进入戒备状态。调三百精锐狐卫,由你亲自统领,三日之内,务必制定出最周全的救人计划。”
“是!”苏钰怜用力点头,转身时,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整个青丘。
幼崽们不再在灵犀花丛里嬉闹,抱着母亲的尾巴问“清璃姐姐去哪了”;长老们聚在议事厅,指尖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地讨论着昆仑的布防;巡逻的狐卫换上了最锋利的爪刃,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
整个青丘像被一层无形的乌云笼罩,往日里灵犀花香弥漫的欢声笑语消失了,只剩下压抑的怒火和无声的等待。
苏钰怜站在结界边缘,望着昆仑的方向,九尾在身后绷得笔直。她知道,这三日会有多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清璃的伤口上撒盐。可她更清楚,只有忍耐,只有等那个最佳时机,才能把妹妹完整地带回来。
“清璃,”她对着昆仑的方向低语,声音里带着姐姐的承诺,“再等等,阿姐三日后,一定接你回家。”
风卷着灵犀花的香,朝着昆仑的方向飞去,像在传递青丘的决心。这三日的等待,是煎熬,是隐忍,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为了守护家人的雷霆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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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渊的火山又开始喷发了,滚烫的岩浆顺着黑曜石崖壁往下淌,映得整个魔域红通通的,像被打翻的血池。
殷离一脚踹碎了案上的琉璃盏,墨色的魔气顺着他的指尖翻涌,将散落的琉璃碎片震得嵌进石壁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魔刃,每个字都带着火山熔浆的烫,又裹着万年寒冰的冷。跪在地上的魔族探子吓得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回少主,仙界传来消息,青丘的苏清璃……自投罗网去了昆仑,被关在锁妖塔,三日后的仙门大会,要当众处决。”
“自投罗网?”殷离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指缝间渗出的魔气将石案腐蚀出几个黑洞,“那个傻子!”
他眼前瞬间炸开一片模糊的画面——
是很多年前的魔渊,他还是个体弱的小魔崽,被同族的大魔欺负,按在火山灰里打。是苏清璃,穿着青丘的粉裙,踩着九尾从天而降,小小的身子挡在他面前,手里攥着块没吃完的桃花酥,奶声奶气却凶巴巴地喊:“不许欺负他!他是我罩着的!”
那天她的九尾还没长齐,只有三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却挡得笔直,像三把小伞。她把桃花酥塞给他,自己的手被大魔划了道口子,却笑着说:“没事,我是青丘帝女,不怕疼。”
后来他偷偷去断魂崖给她采药,摔得满身是伤,她趴在他背上哭,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说:“殷离,以后我护你,你也护我,好不好?”
他当时狠狠点头,把这句话刻在了心尖上。
可现在呢?
他的阿璃,那个怕疼却总说“没事”的小狐狸,那个说要互相守护的小帝女,被关在昆仑的锁妖塔里,受着寒灵蚀骨之苦,三日后还要被当众处决!而他,只能在这里听着消息,攥碎石案!
“仙界……”殷离的眼尾赤红,魔气在他周身疯狂翻涌,卷起地上的火山灰,形成一道黑色的龙卷风。他想起战争时仙界的嘴脸,想起寒灵箭射向青丘幼崽的狠戾,想起苏清璃左臂缠着的灵纱,想起她在祈年寺为护许珩尘爆发时,灵力不稳的模样——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一次次伤害她!
“少主!”属下慌忙跪下,额头抵着滚烫的地面,“不可冲动!昆仑现在戒备森严,六界仙门都在往那赶,我们贸然闯进去,只会让苏帝女更危险!”
“危险?”殷离笑了,笑声里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她现在就在锁妖塔里等死,还有什么比这更危险?!”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骨鞭,鞭梢带着黑色的煞气,“我现在就去掀了昆仑!活剐了玄虚那个老东西!活剐了所有伤过她的仙门修士!”
“少主!”另一个老魔族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急切,“苏帝女自投罗网,定有她的理由。三日后仙门大会,六界齐聚,正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候。我们不如……”他压低声音,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联合青丘,在大会上动手,既能救出苏帝女,也能趁机重创仙界,岂不更好?”
殷离的骨鞭停在半空,煞气翻涌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想起阿璃小时候的样子,她总爱坐在魔渊的火山口,晃着三条小尾巴,说:“殷离,做事要等最好的时机,不然会吃亏的。”
那时的她,眼睛亮得像魔渊最亮的星子,笃定又狡黠。
现在的她,定也是算好了时机,才甘愿走进锁妖塔的吧?她总是这样,把自己放在最险的地方,却把别人护得好好的。
可这护,太疼了。疼得他想把整个仙界都碾碎!
殷离缓缓收回骨鞭,煞气却没散去,依旧在他周身盘旋,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他走到崖边,望着昆仑的方向,那里被仙雾笼罩,却能隐约感受到锁妖塔传来的寒灵——那寒灵里,掺着阿璃的灵力波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传我令。”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魔族所有精锐,三日内集结,听候调遣。”
“是!”
“告诉青丘,”殷离顿了顿,指节捏得发白,“三日后,仙门大会,我魔族,与他们共进退。”
属下退下后,崖边只剩下他一人。火山的岩浆还在流淌,映着他赤红的眼。他抬手摸了摸后腰的旧伤,那是当年为阿璃去断魂崖采药留下的,早就不疼了,可此刻却像被寒灵重新蚀过,疼得他喘不过气。
儿时的桃花酥香,混着锁妖塔的寒气,在他心里反复撕扯。
他不会让她死的。
绝对不会。
三日后的仙门大会?
好啊。
他倒要看看,仙界怎么处决他护了两世的人。若是敢伤她一根头发,他便让整个仙界,为她陪葬!
魔渊的风卷着煞气,朝着昆仑的方向呼啸而去,像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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