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亲手斩了她，禁术逆转

凌霄殿的香火燃得极旺，檀香味却压不住殿内的寒意。

三日后的六界仙门大会，比预想中更肃穆。蜀山、蓬莱、昆仑等仙门的掌门端坐于玉座之上，下方是各门派的核心弟子，道袍的衣摆层层叠叠，像一片压着雪的云。许珩尘站在昆仑弟子的最前排，青布衫换成了玄色道袍，肩伤被灵力压着，却依旧能感觉到寒灵在骨缝里隐隐作痛——像苏清璃此刻在锁妖塔里承受的疼。

他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殿门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却像能映出苏清璃素白的狐袍，映出她被捆仙绳缚着的手腕，映出她看向他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与决绝。

“肃静。”

玄虚真人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压过了香火燃烧的噼啪声。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许珩尘身上，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审视：“诸位，今日召集六界仙门，为的是处置青丘妖女苏清璃。此妖蛊惑昆仑弟子，扰乱仙门秩序，更在战争中伤及我仙门修士无数，按律当斩。”

殿内响起一片附和声。

“掌门所言极是！此妖不除，难平仙门众怒！”

“妖物就是妖物，纵有前尘牵绊，也改不了邪性！”

许珩尘的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听到“妖女”“邪性”这些词，像有针往心口扎——他们说的，是那个在桃花渡为他挡雨的苏清璃？是那个在祈年寺为护他强行恢复记忆的苏清璃？是那个甘愿走进锁妖塔，只为换他平安的苏清璃？

“但，”玄虚真人话锋一转，目光再次锁定许珩尘，语气陡然变得郑重，“珩尘，你是昆仑首徒，是我亲手教导的弟子，曾立誓‘除妖卫道，生死不渝’。苏清璃与你有前尘牵绊，你对她……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循循善诱”的意味：“仙门之道，贵在坚守。‘仙正妖邪’四字，是六界存续的根基。你若想重回道心，便需亲手斩断这牵绊。”

许珩尘的呼吸猛地一滞，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看着师父的唇瓣开合，心里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却不敢信。

“我提议，”玄虚真人的声音掷地有声，像一块冰砸进热油里，“由许珩尘，亲手斩了苏清璃。”

殿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赞同。

“好！此计甚妙！”蜀山掌门抚着胡须，眼底闪过赞许，“让他亲手了断，方能彻底斩断情丝，坚守‘仙正妖邪’的大道！”

蓬莱掌门也点头：“昆仑首徒的道心不能偏。亲手除妖，既是赎罪，也是证道。此举可让六界看清，仙门子弟绝不会因私情动摇！”

“许首徒当以大局为重！”

“仙正妖邪，不容混淆！”

赞同声像潮水，漫过许珩尘的耳朵。他看着那些仙门长辈们脸上“公正”的表情，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为他好”的光芒，只觉得荒谬又刺骨。

亲手斩了她？

斩那个为他自投罗网的苏清璃？

斩那个在桃花渡与他共享半块麦饼的苏清璃？

斩那个在祈年寺，九尾为他挡剑的苏清璃？

许珩尘的身体猛地僵住，指尖的灵力不受控制地乱蹿，撞得他指节发麻。他想起锁妖塔的寒，想起她被寒灵蚀骨时可能的疼，想起她临行前那个带着决绝的吻——她为了护他走进囚笼，他却要亲手……杀了她？

“仙正妖邪……”他低声重复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像幻觉，却带着血腥味。在他们眼里，所谓的“正”，就是要他亲手杀死自己最想护的人？所谓的“道”，就是要碾碎所有的牵挂与真心？

玄虚真人看着他苍白的脸，语气更沉：“珩尘，你是昆仑的希望，是六界仙门的表率。此事，不仅是为了了断你的牵绊，更是为了向六界证明，仙门之道，绝不容私情玷污。你……可愿领命？”

殿内的目光全聚在他身上，有期待，有审视，有不容置疑的压力。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针，扎得他无处遁形。

许珩尘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嘶吼，想掀翻这满殿的“公正”。

可喉咙像被寒灵堵住，发不出一个字。

他只能站在那里，玄色道袍的衣摆在静止的空气中微微颤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滴在玉砖上，很快被香火的热气蒸干，像从未存在过。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他的震惊写在眼底，像被惊雷劈中的荒原，只剩下一片焦土。那些曾支撑他修仙的“道”，那些他奉若圭臬的“规矩”，在“亲手斩了她”这五个字面前，碎得连渣都不剩。

原来仙门的“正”，是这样的冷。

原来他的“道”，要以她的命为代价。

许珩尘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红。

他没回答“愿”或“不愿”。

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像，任由满殿的目光和议论，将他与那个在锁妖塔里等他的身影，一点点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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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殿外的广场，被仙雾和杀气裹得密不透风。

白玉台中央，苏清璃被捆仙绳缚在刑柱上，素白狐袍上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暗红，白发被寒灵蚀得失去了光泽，却依旧挺直脊背。锁妖塔三日的折磨抽干了她大半灵力，九尾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像风中残烛，可那双琥珀色的瞳仁，却亮得惊人，直直望向缓步走来的玄色身影。

许珩尘。

他手里握着那柄昆仑仙剑，剑身的寒光映得他脸色发白，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广场四周的仙门修士们屏住呼吸，目光在他与刑柱上的狐妖之间来回扫，等着看“昆仑首徒亲手除妖”的戏码。青丘的探子混在人群里，指尖凝着灵力，只待苏九玄一声令下便冲上去；魔渊的煞气在云层后翻涌，殷离的骨鞭已蓄势待发，只要苏清璃有危险，便要掀了这广场。

苏清璃看着许珩尘走近，忽然笑了。

那笑很轻，带着锁妖塔的寒气，却像桃花渡的春风，吹得许珩尘心口一窒。他在她面前站定，仙剑的剑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衣襟，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字。

“动手吧。”苏清璃先开了口，声音很哑，却字字清晰，“许珩尘，别让我看不起你。”

许珩尘猛地抬头，眼底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他飞快地用唇语说：“等下我假装下手，你趁机用灵力震断捆仙绳，往东边跑，青丘和魔族在那边接应。”

苏清璃的睫毛颤了颤，看懂了他的唇语，却摇了摇头，依旧笑着，唇语回他：“按我说的做。”

没等许珩尘反应，她忽然催动体内仅剩的灵力，顺着捆仙绳往许珩尘的仙剑上撞去！那灵力带着决绝的力道，竟逼着仙剑的剑尖往前送了半寸，堪堪抵在她心口的衣襟上！

“你疯了！”许珩尘低吼一声，想收剑，却被她的灵力死死钳制住，动弹不得。他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忽然明白了——她早就计划好了，不是要逃，是要用他的手，逼出她最后的力量！

“动手啊！”苏清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仙正妖邪，不是吗？昆仑首徒，连亲手除妖的勇气都没有？”

广场上的仙门修士开始骚动，玄虚真人的目光变得锐利：“许珩尘！还在等什么？！”

许珩尘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仙剑的寒光映着苏清璃心口的衣襟，那里还沾着锁妖塔的血痕。他怎么可能下手？这一剑刺下去，便是魂飞魄散，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我做不到……”他声音发颤，灵力乱得像团麻。

“你必须做到！”苏清璃猛地加重灵力，仙剑的剑尖刺破了她的衣襟，渗出一点鲜红的血珠。她看着许珩尘震惊的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相信我，最后一次。”

话音落，她忽然收回灵力，同时引爆了藏在心头血里的禁术！

“轰——！”

青金色的灵力陡然从她体内炸开，像一朵盛开在广场中央的九尾莲，瞬间震断了捆仙绳！那灵力带着燃烧魂魄的灼热，竟逼得许珩尘连连后退，仙剑脱手飞出！

“是禁术！”玄虚真人脸色剧变，“快阻止她！”

各派掌门同时出手，剑气与法器的光芒像暴雨般砸向苏清璃！

可太迟了。

苏清璃的九尾在禁术加持下变得凝实，青金色的灵力化作利爪，精准地拍向离她最近的几位掌门——蜀山掌门被拍得倒飞出去，撞在白玉台的柱子上，喷出一口血；蓬莱掌门的法器被震碎，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不过瞬息之间，大半仙门掌门都受了重伤！

广场彻底乱了！

青丘的狐卫正要冲出来，却被苏钰怜按住——妹妹的举动太突然，显然有自己的计划。魔渊的煞气在云层后翻滚，殷离握着骨鞭的手停在半空，满眼错愕地看着那个在金光中转身的身影。

苏清璃没去管那些重伤的掌门，也没看混乱的人群。她几个起落冲到许珩尘面前，不顾他震惊的眼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青金色的灵力裹着他，像道闪电般冲出广场，往昆仑深处飞去！

“清璃！你要去哪？！”许珩尘被她拽着，只觉得她的手烫得惊人，灵力里带着魂魄燃烧的灼痛，却异常坚定。

“带你去个地方。”苏清璃的声音带着喘息，却笑着，“世外桃源，记得吗？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许珩尘猛地想起——那是桃花渡时，他随口说的话，说等仙妖大战结束，便带她去一处没有纷争的世外桃源，只有桃花和麦饼香。他以为她早忘了，没想到……

禁术的光芒在身后炸开，玄虚真人愤怒的吼声远远传来：“抓住他们！别让妖物跑了！”

可苏清璃的速度太快了，青金色的灵力像道屏障，将追来的修士一一挡开。她抓着许珩尘的手，穿过昆仑的雪林，越过断魂崖的雾，往记忆里那个“世外桃源”飞去。

锁妖塔的寒灵蚀骨之痛还在，禁术燃烧魂魄的灼痛也在，可苏清璃的笑却越来越清晰。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禁术结束后会不会真的魂飞魄散。

但至少此刻，她抓住了他的手。

至少此刻，他们是自由的。

远处的桃花林已经隐约可见，风吹过花瓣的香气混着她的灵力，像在说：许珩尘，你看，我们真的……快到世外桃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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