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雨之吻
——在墨色的风里,把心跳跳成同一支舞
七月十五,气象台挂起红色风球。
滇南的天空像被谁打翻的砚台,墨云一层层浸染,
雨脚如万支银箭,射向粮站屋顶的瓦片。
教室的窗纸早已千疮百孔,
每被雨点击穿一次,就发出一声细小的“嘭”,
像无数观众在黑暗里鼓掌。
最后一堂课,女孩们被家长匆匆接走。
黑耳也被贺缘尽拴到里屋——
狗不安地低吠,尾巴拍地,节拍全乱。
前厅的木地板被雨水泡得发胀,
踩上去发出柔软的“咯吱”,
像一块巨大的、受潮的共鸣箱。
灯早就灭了。
只有走廊尽头一根蜡烛,火苗被风压得只剩豆大。
江愿站在教室中央,脚尖点地,双臂环抱虚空,
像抱住一支看不见的舞伴。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流进颈窝,
冷得她微微颤栗,却固执地不肯退后一步。
她知道贺缘尽在面前——
三秒定律仍在:
他的呼吸、他的体温、
他左肋那支“JY”的鹤颈纹身,
都在雨声里发着微光。
“我这条命是借来的,”
他开口,声音混着雨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现在归你。”
一句话,把暴雨切成两半:
前半截是逃亡与追捕,
后半截是交付与认领。
江愿抬手,
指尖在黑暗里游弋,
像盲文阅读者第一次摸到爱人的脸。
她先触到锁骨,再触到凸起的肋骨,
最后停在纹身上——
“JY”两个字母在雨水里微微发烫,
像一枚被体温焐热的坐标。
她轻轻按压,
确认那凹凸的笔画:
J 的弯钩像骨折的鹤颈,
Y 的尾端像收不住的滑音。
确认完毕,
她吐出一口气,像完成一次精确的落地。
“那我把它跳成一支舞。”
没有音乐,
雨就是乐队。
雨点砸屋顶是定音鼓,
雨点敲窗棂是钢片琴,
雨点落在木地板是低音大提琴的拨弦。
江愿踮脚,
第一圈,
脚尖碾碎积水,
溅起的水花像高音区的碎银。
第二圈,
她松开双臂,
指尖掠过雨幕,
像指挥家划出无声的弧线。
第三圈,
她加速,
赤足在湿滑的地板上旋转,
每一次蹬地都发出“啪”一声轻响,
像 castanet 被雨水浸透后的闷响。
贺缘尽站在圆心,
胸口被她指尖一次次点到,
像被无形的鼓槌敲击。
他不敢动,
怕一动就扰乱她的节拍,
又怕不动就错过她的落点。
最后一圈,
她收势,
像收拢一把伞,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唇撞在唇上,
血腥味混着雨水的铁锈味。
他的下唇在下午练拳时被牙套磕破,
血珠渗出来,被雨水冲淡,又被她重新舔舐。
半枚子弹隔在两人胸口——
那枚金属小片在暴雨里竟像被重新加热,
隔着湿透的 T 恤烫着皮肤,
像一枚被误放的节拍器,
把两颗心跳打进同一速度。
雨声太大,
他们听不见彼此的心跳,
却能通过舌尖的颤动数拍:
一、二、三、四——
四拍之后,
子弹不再滚烫,
血不再腥,
雨不再冷。
蜡烛终于熄灭,
最后一缕烟被风卷走。
黑暗里,
他们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像两支交叠的弓,
弦已拉满,却迟迟不肯松手。
江愿的额头抵在他锁骨,
低声说:
“这支舞,我跳完了。”
贺缘尽回答:
“不,这只是序章。”
雨声渐歇,
远处传来黑耳一声长长的低吠,
像乐队在提醒指挥:
下一首,
该升调了。
是败笔,亦是绝响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