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樟叶传意

周叙和盯着他的侧脸，看他指尖在笔记本封面上轻轻划过。那是本普通的牛皮纸笔记本，封面上没写字，只画着一片简单的樟树叶，线条干净利落，一看就是用尺子比着画的。

“喂，”周叙和忍不住开口，“你叫林砚辞？”

林砚辞侧过头看他，眼里映着窗外的香樟树影：“嗯。”

“砚台的砚？告辞的辞？”

“嗯。”

“名字挺……文雅。”周叙和搜肠刮肚想了个词，总不能说这名字跟他本人一样，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

林砚辞没接话，转回头去看窗外。香樟树的枝桠伸到三楼的窗台，叶片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影子落在他的笔记本上，像一群跳动的小巴掌。他的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动，沿着叶片影子的边缘，轻轻描摹着。

周叙和忽然觉得有点无聊。这人跟闷葫芦似的，一点都不好玩。他重新把腿翘到桌上，转着手里的篮球，发出“咚咚”的响声，故意想吵吵他。

可林砚辞像是没听见，依旧望着窗外的香樟树，眼神专注得很，仿佛那树上开了什么奇花异草。

上课铃响时，周叙和的篮球还在手里转着。班主任抱着一摞新书走进来，他手忙脚乱地把球塞进桌洞，差点撞翻了旁边的水杯。林砚辞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杯里的水晃了晃，没洒出来。

“谢了。”周叙和有点不自在地说。

林砚辞没说话，只是把水杯往自己那边挪了挪，离他的桌洞远了些。

发新书的时候，林砚辞接书的动作很轻，一本本码在桌上，摞得整整齐齐。轮到周叙和，他一把抓过来，往桌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书脊都磕变形了。他瞥见林砚辞看了一眼那本变形的书，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看什么？”周叙和挑眉。

“没什么。”林砚辞低下头，在语文课本的扉页上写字，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周叙和凑过去看，见他写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清瘦，像他本人一样，带着点疏离的秀气。

周叙和撇撇嘴，也在自己的课本上写下名字，一笔一划龙飞凤舞，差点把纸划破。

林砚辞写好名字，就把课本翻开，安安静静地看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书页上，也落在他握着钢笔的手上。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阳光在指缝间跳跃，像一群调皮的精灵。

周叙和看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就趴在桌上装睡。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自己的课桌，窸窸窣窣的。他眯着眼偷看，发现是林砚辞窗外的香樟叶被风吹落，飘进了教室，正好落在他的课桌上。

林砚辞正伸手去捡，指尖快要碰到叶子时，忽然顿住了，转头看了看趴在桌上的他，似乎怕吵醒他。过了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捏起那片樟叶，放在窗外，香樟叶随风飘走

周叙和的心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想，这个叫林砚辞的新同桌，或许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就像这片无缘无故飘进教室的樟叶，带着点莫名的温柔，悄悄落在了他心里

周叙和把脸埋在胳膊里，耳朵却支棱着，听着旁边书页翻动的轻响。那声音很规律，像秒针在钟面上走动，混着窗外香樟叶的沙沙声，倒比平时听的摇滚乐顺耳些。

他偷偷抬眼，看见林砚辞正对着语文课本上的《兰亭集序》发呆，指尖在"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那行字上轻轻点着。阳光顺着他的指尖爬过纸面，在"茂林"两个字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像给这两个字盖了片樟树叶的邮戳。

"这文章有什么好看的？"周叙和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之乎者也的，绕得人头疼。"

林砚辞转过头，左眼下方的痣在光线下很清晰。"里面写了修禊事，"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古人会在水边摘树叶，祈福消灾。"他说着，忽然从笔袋里拿出片压平的樟叶，放在"茂林"旁边，"就像这样，树叶能传递心意。"

周叙和盯着那片樟叶，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奶带他去寺庙，把写了愿望的红布条系在银杏树上。奶奶说树是通灵性的，能把话带给天上的人。他一直觉得是迷信，可看着林砚辞认真的样子，倒觉得有点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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