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那些事儿

早读课的铃声像块浸了晨露的银铃，在走廊里荡出清清脆脆的响。教室里瞬间被翻书声和低语填满，窗外的阳光挤过半掩的蓝窗帘，在课桌上洇出一片片金晃晃的光斑，连带着许路乔手里的语文课本，都染上了点暖意。

她站在讲台上，指尖捏着崭新的课本边缘，纸页的糙感蹭着皮肤。脸上挂着惯常的开朗笑，眼睛弯成两弯月牙，像是把刚冒头的阳光都拢进了眼底。“大家小声点啦，开始早读咯！”声音脆生生的，像清晨枝头蹦跳的麻雀，试图压过教室里嗡嗡的嘈杂。

然而话音刚落，后排就爆发出一阵哄笑，像是石子投进了热闹的池塘。许路乔的眉头轻轻蹙起，顺着声音望过去——几个男生挤在一块儿，肩膀抵着肩膀，脸上都挂着促狭的笑。其中一个个子最高的男生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课桌上，身子往前探了探，校服外套的拉链松垮垮地挂着。

“课代表，”他拖长了调子，眼神往许路乔的座位瞟了瞟，“可得珍惜现在的好位置啊，多难得跟路瑜做同桌。”他故意顿了顿，嘴角勾起坏笑，“说不定过几天，就没这机会喽！”

周围的笑声更响了，像撒了把碎珠子。许路乔的脸“腾”地一下热起来，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课本。她有点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书页，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往第三排飘——路瑜正坐在那儿，背脊挺得笔直，像是没听见身后的起哄。

可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见他握着笔的手指轻轻顿了顿，右边的嘴角好像往上弯了弯，陷出个浅浅的酒窝，藏着点没忍住的笑意。晨光落在他耳尖，把那小块皮肤照得透亮，也泛着点淡淡的红，像是被笑声烘热的。他的眼皮耷拉着，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看着倒有点没睡醒的呆气，仿佛刚才那抹笑只是阳光晃出来的幻觉。

许路乔在心里偷偷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明明平时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被人调侃两句就慌成这样。她深吸一口气，把课本往讲台边磕了磕，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差不多行了啊，早读呢。”

说着翻开课本，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坚定：“先读《蒹葭》，大家跟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她的声音先响起来，带着点读课文时特有的认真。同学们的声音渐渐跟上来，像潮水慢慢漫过沙滩。许路乔站在讲台上，听着那些交织在一起的声线，心里的尴尬慢慢被诗句的韵律抚平了。她是真喜欢这样的时刻，文字从喉咙里涌出来，带着温度和重量，连空气里都飘着墨香和晨光的味道——这也是她当初想当语文课代表的原因。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念到这句时，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扫过路瑜的座位。他正低头看着课本，指尖在“伊人”两个字底下轻轻划了道线，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刚才那点促狭的笑意早就不见了，只剩乖顺的呆气。

读完古诗，许路乔松了口气，合上课本走下讲台。教室里渐渐恢复了安稳的朗读声，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一角，露出外面碧蓝的天，还有几片慢悠悠飘着的云。她回到座位坐下，心里那点没散去的紧张忽然变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明明只是对他有点好感而已，怎么被人一调侃，心跳就乱得像团麻？

正发怔，忽然想起什么，从桌子里掏出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炒饭。米粒还冒着热气，混着鸡蛋和火腿的香味。她不管不顾地打开袋子，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管他什么监控和随时可能出现的老师，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嚼了两口，眉头又皱起来。味道有点寡淡，鸡蛋也不够嫩，比初中校门口那家差远了。

旁边的路瑜忽然侧过头，递过来一张纸巾，眼神里带着点疑惑，右边的酒窝若隐若现。许路乔接过纸巾，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就被这口不太好吃的炒饭和他递来的纸巾，搅得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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