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

自习课的铃声刚落，许路乔抱着一摞课本，指尖微微发颤地走到路瑜旁边的空位。后排的同学大多在埋头刷题，偶尔有几道目光扫过来，让她的脸颊又热了几分。

“椅子刚擦过。”路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低头转着笔，侧脸的线条在窗外漏进来的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许路乔“嗯”了一声，轻轻把书放在桌上。桌肚里还留着上一任同学的便利贴，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她指尖碰了碰，突然想起图书馆里那道被他写满步骤的高数题。

刚摊开练习册，鼻尖就钻进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是路瑜身上的味道，以前同桌时总觉得很寻常，此刻却像藤蔓似的悄悄缠上来，让她连握笔的手都有些不稳。

“这道题……”路瑜忽然偏过头，手指点在她的物理练习册上，“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他的指尖离她的手背只有几厘米，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许路乔僵着脖子听他讲题，脑子里却像塞了团棉花，只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在响。

“听懂了？”他问。

“啊……嗯。”她慌忙点头，其实一个字都没听清。

路瑜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转回去继续做题时，转笔的动作都轻快了些。

窗外的云慢慢飘着，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许路乔偷偷侧过脸，看见阳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连写字的姿势都好看。

忽然，路瑜的笔顿了顿，从笔袋里拿出一张便签纸，飞快地写了几个字，折成小方块推到她面前。

许路乔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悄悄展开——“放学去看篮球赛吗？我队友说缺个加油的。”末尾画了个和桌肚里那张便利贴很像的笑脸。

她捏着便签纸，指尖都在发烫，抬眼时正好撞进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窗外的风卷着玉兰花瓣吹过，落在窗台上，像一句没说出口的应答。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放学后的篮球场比平时更热闹。许路乔抱着两瓶矿泉水站在看台边，指尖捏着瓶身的褶皱，看着场上穿着球衣的路瑜。他刚跳起来投进一个三分球，落地时朝看台上望了一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许路乔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慌忙低下头，却看见自己映在矿泉水瓶上的影子，嘴角正微微翘着。

中场休息时，路瑜满头大汗地跑过来，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许路乔递水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掌，像有电流窜过，两人都顿了一下。

“打得不错。”她小声说。

“那是，”他仰头灌了半瓶水，喉结滚动的弧度在夕阳下格外清晰，“毕竟有专属加油的。”

许路乔的脸“腾”地红了，转身想躲，却被他轻轻拉住手腕。“等下结束，去吃巷口那家冰粉？”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尾音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点点头，感觉手腕被他触碰过的地方还在发烫。

篮球赛结束时，天色已经擦黑。巷口的冰粉摊挂着暖黄的灯，老板娘正麻利地往碗里加红糖和山楂碎。路瑜把外套搭在肩上，白色T恤的领口沾着点汗湿，却丝毫没减少年气。

“要多加点芋圆吗？”他问。

许路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以前同桌时，她总抱怨学校食堂的芋圆太少。原来这些细碎的事，他都记着。

冰粉端上来时，碗沿还带着凉意。许路乔用勺子舀起一颗芋圆，刚要放进嘴里，就听见路瑜说：“其实……换座位那天，我跟老师提过想调到你旁边。”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冰粉，耳尖在灯光下泛着红，“怕你觉得突然，才找了‘适合写题’的借口。”

晚风带着巷口的桂花香吹过来，许路乔的心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看着路瑜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那些被她偷偷注视的午后，想起他放在桌角的温水，想起那朵被她夹在课本里的小野花——原来那些藏在细节里的在意，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我知道。”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路瑜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慢慢漾开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他的手指在桌下蜷了蜷，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手背。

这一次，许路乔没有躲。

冰粉碗里的红糖慢慢化开，甜意顺着喉咙漫进心里。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砰砰声，近处是少年少女间没说出口的话，都浸在这带着桂花香的晚风里，温柔得像是一个会发光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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