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对勾

周六的图书馆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许路乔刚把语文笔记本摊开，就见路瑜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袋，小心翼翼拿出两盒糯米糍，芝麻馅的香气混着温热的水汽漫开来，在安静的阅览区里显得格外清晰。

“刚出锅的，阿姨特意多放了糖。”他把其中一盒推过来，指尖还沾着点白芝麻，“图书馆不让吃东西，我们去楼梯间接着？”

她看了眼管理员巡视的方向，忍着笑把糯米糍塞进书包：“先做题，下课——哦不，闭馆前再说。”

路瑜的数学练习册上已经画满了红笔标注，都是她昨天讲过的辅助线要点。他咬着笔杆看最后一道综合题，草稿纸上突然冒出个小小的糯米糍，被她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胳膊：“又画什么？”

“没什么。”他飞快地用横线涂掉，耳尖却红了，“这道题的辅助线，是不是应该从圆心连半径？”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斜切进来，在他的练习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许路乔俯身去指那道题时，发梢扫过他的手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草稿纸背面突然滑出半张画——是她站在讲台上念易错字的样子，辫子上的蝴蝶结被画成了粉色，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蓦然回首”。

她刚要伸手去捡，路瑜已经慌慌张张把纸揉成一团：“画砸了，没用的。”

“我看看。”她抢过来展开，画里的小姑娘手里举着本《宋词选》，书页上特意标了“羸弱”两个字，旁边画着只圆滚滚的小羊，比上次那只胖了不少。

“这羊怎么变胖了？”她憋着笑问。

“被你喂的。”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你讲题时总往我桌上放小饼干，说‘补充点能量才能算题’。”

许路乔突然想起上周的课间，她确实在他埋头算题时，往他桌洞里塞过两包苏打饼干。那时他头也没抬，只闷闷地说了声“谢了”，原来都记着呢。

下午闭馆时，两人坐在图书馆门口的长椅上分糯米糍。芝麻馅甜得恰到好处，路瑜突然从书包里拿出个本子，是他的错题集，最后几页没写数学题，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画：有她在数学课上皱眉的样子，有她念课文时轻轻晃动的辫子，还有次运动会她跑八百米，被他画成了一只能量满满的小兔子，旁边写着“跑太快，没追上”。

“这本送你。”他把本子往她怀里塞，“以后……错题我自己记，这些画归你。”

她翻开最后一页，发现贴着张便利贴，是她上次丢在教室的函数公式表，边角被他用胶带仔细粘好，背面写着行小字：“其实每次画糯米糍，都是想让你多停一会儿。”

晚风带着桂花的香气吹过来，路瑜的书包上挂着个小猫挂件，正是他上次画的戴眼镜的样子。许路乔突然想起语文老师说的话，原来有些藏在草稿纸背面的心思，从来都不是比喻。

“下周的数学周测，”她把糯米糍的盒子叠起来，指尖擦过他的手背，“附加题不许画糯米糍了。”

他抬头时眼里闪着光：“那画什么？”

“画对勾。”她笑起来，辫子上的蝴蝶结轻轻晃动，“等你做对了，我给你画个最大的。”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并在一起，像幅没画完的画。路瑜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书包里的错题集还在轻轻晃动，就像他此刻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等你”和“一起”的缝隙里，甜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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