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

周日的电影院比想象中热闹。许路乔攥着两张《宋词选》大小的电影票，站在检票口等路瑜时，指尖总忍不住摩挲票根——那是他昨天塞给她的，票根背面画着两个举着爆米花的小人，其中一个扎着蝴蝶结，辫子翘得老高。

“来晚了。”路瑜的声音带着点喘，手里拎着个纸袋，“刚路过那家老字号，排队买了你爱吃的芝麻糯米糍。”他把纸袋递过来时，发梢还在滴汗，额前碎发湿湿地贴在皮肤上，像只刚跑完步的小狗。

许路乔往他手里塞了包纸巾：“还有十分钟开场，急什么。”话虽这么说，目光却落在他攥着票根的手上——他的指尖沾着点糯米糍的糖霜，大概是刚才忍不住先尝了一个。

电影是部文艺片，节奏慢得像春日午后的风。许路乔看得认真，忽觉手背一痒，低头发现路瑜正偷偷往她手里塞东西。是颗剥好的橘子糖，糖纸被叠成了小兔子的形状，耳朵尖还画着个迷你糯米糍。

她转头看他，他立刻装作专心看屏幕的样子，耳尖却红得快要融进昏暗的光线里。许路乔把糖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漫开时，听见他小声问：“上次讲的《雨霖铃》，你说‘骤雨初歇’要重读，是不是因为……这里该停顿？”

“嗯。”她含着糖，声音有点含糊，“就像这里的镜头，留白比台词更重要。”

他没再说话，却悄悄往她这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屏幕上正演到主角在雨巷里撑伞，许路乔忽觉手被轻轻碰了一下，低头看见他的手指在座位扶手上画着什么，像在写某个字的笔画。

等她看清是“蓦然回首”四个字时，电影里恰好响起句台词：“有些人藏在细节里，比说出口更动人。”

散场时阳光正好，路瑜拎着空了的糯米糍纸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刚才看电影时想的，这道几何题可以用三种辅助线，你看……”

许路乔凑过去看，本子上却画着电影院的座位图，两个小人挨在一起，其中一个手里举着橘子糖，另一个嘴角沾着糯米糍的糖霜。“题呢？”她故意逗他。

“在后面。”他飞快地翻到下一页，果然是道工工整整的几何题，辅助线画得又直又准，比平时作业本上的认真十倍，“其实……是想找个理由跟你多待一会儿。”

这话来得突然，像颗投入湖心的糖，在她心里漾开圈圈甜纹。许路乔指着辅助线末端的小太阳：“画这个干什么？”

“怕你看不清步骤，画个太阳照着。”他挠了挠头，“就像你讲题时总把台灯往我这边推，说‘光线暗了伤眼睛’。”

路过公园时，路瑜突然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拿出本《宋词选》——是她上次落在办公室的那本。他翻开到《青玉案》那页，“蓦然回首”四个字被红笔圈了起来，旁边画着个举灯笼的小姑娘，辫子上的蝴蝶结比上次画的更圆，像颗饱满的糯米糍。

“其实这句词，”他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湖面，“我查过注释，‘阑珊’是灯火稀疏的意思。可我觉得，要是回头时能看见你，再亮的灯火都算阑珊。”

许路乔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像被他画在草稿纸上的辅助线，绕来绕去都绕回他眼底的光里。她伸手翻开书的最后一页，发现自己写的易错字总结旁，被他补了行小字：“最好的批注，是藏在细节里的心思。”

晚风起来时，路瑜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带着淡淡的糯米糍甜香。两人并肩往地铁站走，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交汇的辅助线。许路乔突然想起他周记里那句话，原来春天最甜的不是糯米糍，是并肩走在路上时，他悄悄往你手里塞糖的温度，是藏在几何题和宋词里的心意，甜得刚好，不多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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