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茶

午休时雪又零星下起来，许路乔抱着《宋词选》去茶水间接热水，刚走到回廊拐角，就看见路瑜站在理科三班的门口，手里捏着张纸巾，反复擦着实验服上沾雪的袖口。

他大概是在等她。

她故意放慢脚步，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落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他果然立刻转头，眼里的慌张像被戳破的气泡，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保温杯。

“我妈煮的姜茶，”他把杯子往她手里塞，金属外壳烫得她指尖一颤，“刚才看你捡本子时手冻红了。”杯身上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捧着杯子的小人，辫子上的蝴蝶结沾着片雪花，旁边写着“趁热喝”。

许路乔拧开杯盖，姜糖的暖香漫出来，混着雪天清冽的空气，像他以前在草稿纸上画的小太阳，终于有了温度。“理科班也喝这个？”她低头抿了口，热流顺着喉咙往下淌，把刚才捡本子时冻出来的凉意都驱散了。

“物理老师说冬天喝这个防感冒。”他盯着自己的鞋尖，积雪在他脚边化了一小片，“刚才在窗口……看见你在给那个小姑娘画笑脸了。”

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青玉案》那页的画。“你的雪人也画得不错，”她晃了晃手里的物理公式表，纸页被风掀起个角，露出背面堆雪人的小人，“糯米糍当眼睛，亏你想得出来。”

他的耳尖红起来，像被姜茶的热气熏过。“那天在化学实验室做晶体实验，看见硫酸铜结晶的颜色，突然就想起你上次穿的粉毛衣，”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雪听见，“就……就想画个雪人纪念一下。”

上课铃还没响，回廊里只有风吹过松柏的声音。许路乔把姜茶递回去，杯底的余温还留在掌心。“下午第三节课是自习，”她翻开《宋词选》，指着《雨霖铃》那页，“上次你画的流泪小人，我还没教你怎么写批注。”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光比保温杯里的姜茶还烫。“真的？”他伸手去接书，指尖擦过她的手背，像上次在电影院塞橘子糖时那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过得换个地方，”她往西侧教学楼瞥了眼，理科三班的窗口有同学探出头，正往这边看，“图书馆老地方，我带语文笔记本。”

“我带数学错题集！”他立刻接话，像怕她反悔似的，“还有……还有我妈新做的糯米糍，芝麻馅的，放保温袋里不会凉。”

她看着他转身往教室跑的背影，实验服的衣角扫过积雪，留下串比早上更清晰的脚印，从西侧一直延伸到东侧，像道终于连起来的辅助线。风把《宋词选》的书页吹得哗哗响，停在“执手相看泪眼”那行，旁边路瑜画的小人还在流泪，只是被她用红笔添了对相握的手，像此刻她心里悄悄握紧的暖，隔着半条回廊的雪，也隔着理科公式与文科诗词，终于在姜茶的热气里，融成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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