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直升机的轰鸣震得耳膜发麻，陈昊宇靠在舱壁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战术背心上的魔术贴。她从小晕机，尤其这种低**防的直升机，胃里早已翻江倒海。

“喏。”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掌心躺着片白色药片，还捏着个皱巴巴的橘子糖。陈丽君的声音裹在风声里，有点发飘，“提前吃，免得吐我身上。”

陈昊宇抬眼，正撞见她眼里的促狭。上次联合军演，她晕得把早餐全吐在了陈丽君的作战靴上，这事被对方笑了整整半年。她没接，偏过头看舱外掠过的云层：“不用。”

“逞强。”陈丽君直接把药片塞进她嘴里，又剥开橘子糖递到她唇边，“含着，能压味。”

甜腻的橘子味在舌尖炸开，混着药片的微苦，奇异地压下了翻涌的恶心。陈昊宇没再推拒，含着糖含糊道：“谢了。”

“欠我的又多一笔。”陈丽君收回手，指尖不经意蹭过她的下唇，像触到一团柔软的云。她迅速别开脸，假装整理枪带，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这时，队长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目标区域确认，边境密林，疑似有跨国贩毒团伙藏匿。情报显示对方携带重型武器，可能挟持了人质。”

舱内的气氛瞬间凝重。陈昊宇坐直身体，吐掉糖纸，眼底的晕机感褪去，只剩下冷锐的锋芒：“我们的任务？”

“渗透小组负责突入三号区域，控制制高点。陈昊宇带狙击组占领山腰狙击位，陈丽君随突击组正面突破，配合抓捕。”队长顿了顿，补充道，“记住，保证人质安全，其次才是抓捕。”

“收到。”两人异口同声应道，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陈昊宇看到陈丽君调整了战术手套的松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她想起新兵连第一次实战演习，陈丽君也是这样，攥着枪的手一直在抖，最后还是她把自己的备用弹匣塞给她，说“别怕，我在”。

直升机悬停在密林上空，绳索垂下去时带起一阵风。陈丽君抓着绳索往下滑的瞬间，忽然回头冲陈昊宇的方向比了个手势——不是战术手势，是她们俩私下约定的“等我”。

陈昊宇的心猛地一缩，随即举起狙击步枪，做出“收到”的手势。

落地的震动传来时，陈昊宇已经带着狙击组潜入了山腰的灌木丛。伪装网披在身上，与周围的绿植融为一体，她架起枪，瞄准镜里清晰地看到突击组的身影正贴着密林边缘移动。

“狙击位已就位。”她对着喉麦低语，视线紧紧锁着那个穿迷彩服的身影——陈丽君总是习惯性走在队伍左侧，左肩的战术灯比别人亮半格。

“突击组准备突入。”陈丽君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点电流声，却异常清晰。

下一秒，枪声骤然响起。

对方显然早有防备，子弹从密林深处射出来，打在突击组的掩体上溅起泥土。陈昊宇迅速锁定一个火力点，扣动扳机：“清除左翼机枪手。”

“收到。”陈丽君的声音里带着喘息，“右翼有埋伏，请求支援！”

陈昊宇立刻调转枪口，却发现右翼被茂密的树冠挡住，狙击步枪无法精准瞄准。她心脏一紧，正要通知突击组后撤，就见陈丽君突然从掩体后滚了出去，战术匕首反手插进一个敌人的手腕，动作快得像道闪电。

“陈丽君！”她忍不住低喝，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没事。”通讯器里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陈丽君带笑的声音，“看我给你抓个活的。”

陈昊宇盯着瞄准镜里那个冲她比耶的背影，又气又笑，指尖却因为用力而泛白。直到突击组成功控制现场，她才松了口气，靠在树干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清点人数时，陈丽君跑过来，作战服的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手臂上渗着血。她却毫不在意，举着个缴获的对讲机冲陈昊宇晃：“看，战利品。”

陈昊宇皱眉，拉过她的手臂查看伤口：“怎么弄的？”

“小意思，被树枝刮的。”陈丽君想抽回手，却被她攥得更紧，“真没事——”

话没说完，就被陈昊宇按在树干上。对方从急救包里拿出碘伏棉签，力道却放得极轻，棉签擦过伤口时，陈丽君嘶了一声，却没再动。

“下次别这么冲动。”陈昊宇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后怕，“你要是伤得重了……”

“重了陈队会给我喂葡萄糖啊。”陈丽君笑着打断她，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刚在瞄准镜里，是不是特担心我？”

陈昊宇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正好撞进她的眼底。夕阳的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她脸上，汗水混着泥土往下淌，却挡不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像藏着整片星空。

“少贫。”她移开视线，把最后一块纱布贴好，“人质呢？”

“安全解救了，是个迷路的牧民。”陈丽君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道，“队长让我们原地休整，等待后续支援。”

密林深处传来归队的哨声，陈昊宇收拾枪时，发现自己的指尖还在抖。她看了眼身边正和队友说笑的陈丽君，忽然觉得，比起“金鹰”勋章的赌注，她更想要的，是每次任务结束后，能看到这个人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面前。

陈丽君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突然回头，冲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

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布满弹壳的土地上，紧紧靠在一起。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陈丽君正跷着二郎腿坐在医务室的床沿，看着陈昊宇替她拆纱布。

“轻点呗陈队，这手还得握枪呢。”她故意龇牙咧嘴，视线却黏在对方低垂的眼睫上。那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扫过眼睑的弧度软得不像话。

陈昊宇没理她，指尖捏着纱布边缘，动作却放轻了半分。伤口比在密林里看的要深，划开的皮肉翻卷着，此刻结了层暗红的痂，周围还泛着肿。

“逞什么能。”她低声骂了句，蘸了碘伏的棉签刚碰到伤口，就被陈丽君猛地攥住手腕。

“疼！”陈丽君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神却亮得很，“陈队给吹吹就不疼了。”

这话太近，带着点滚烫的气息扑在陈昊宇手背上。她猛地抽回手，碘伏棉签差点戳到伤口：“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陈丽君笑起来，眼角弯成月牙，“你看，为了抓活的，光荣负伤，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奖励你禁闭三天？”陈昊宇挑眉，从急救包里拿出新的纱布，“上次是谁说‘拆弹时能分半块巧克力’就申请组队？现在连自己都护不住。”

“那不是有你嘛。”陈丽君说得理所当然，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哎，我刚才在瞄准镜里看到你了。”

陈昊宇的动作顿了顿。

“你趴在石头后面，狙击枪的枪管反光，像颗星星。”陈丽君的声音放轻了，“我就想，有陈队在，肯定没事。”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陈昊宇低头缠纱布，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软得发慌。

“下次不准再滚出去。”她系紧纱布的结，力道有点大，“你的命比活口重要。”

“知道啦，陈队。”陈丽君应着，却趁她收拾急救包时，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

陈昊宇浑身一僵，医务室的门没关严，走廊里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她想推开，手却被对方按在后背，那处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紧绷着。

“别动，”陈丽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后，带着点沙哑，“就抱一下，一秒钟。”

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像羽毛轻轻搔着。陈昊宇能闻到她头发里的味道，硝烟味淡了，换成了医务室的消毒水混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香，还是那个独属于陈丽君的味道。

脚步声远了。

陈丽君松开手时，指尖故意在她腰侧蹭了下，像在点火。陈昊宇猛地退开半步，后背撞在药柜上，玻璃瓶碰撞的脆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你……”她想说什么，却被陈丽君突然凑近的脸堵了回去。

距离太近了。

她能数清对方睫毛上沾的细小灰尘，能看到她唇角那道浅浅的梨涡，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陈丽君的眼神很深，像藏着片星空，里面映着她自己的影子。

“陈昊宇，”陈丽君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你刚才没推开我。”

陈昊宇的心跳乱了节拍，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声音：“陈丽君在吗？该换药了。”

陈丽君猛地后退，转身时差点撞到床脚，动作狼狈得不像个特种兵。陈昊宇别开脸，假装整理急救包，耳根却热得能煎鸡蛋。

护士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两人背对背站着的场景，一个对着药柜发呆，一个盯着墙壁出神，空气里飘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换完药出来，月光已经爬满了训练场。陈丽君走在陈昊宇身侧，故意用肩膀撞了撞她：“喂，刚才那个拥抱，算平手还是我赢了？”

陈昊宇没说话，却在经过器材室时，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塞给她——是半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已经有点化了，软乎乎的。

“奖励。”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有点急。

陈丽君捏着那半块温热的巧克力，看着她快步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巧克力是草莓味的，和她藏在枕头下的那盒一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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