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六皇子与臣子替身婢女(94)
刘婵玥已经醒来的消息第一个传到颐华宫。彼时,永阳公主正好入宫探望太后,正在陪着太后礼佛。太后跪在佛像前,闭目诵经。听宫人传递完消息之后,点燃了三炷香。
“母后,这璿婕妤什么来头?听闻她救了皇弟的命,皇弟对她正热着呢。”永阳公主先前不常常进宫,刘婵玥得宠之时,她只当是普通嫔妃被皇帝新鲜一阵,没有怎么关心。可如今不一样了,这璿婕妤成了皇帝的救命恩人,这事是能载入妃史的。有此等荣功在身上,往后谁也不能轻易抹杀了她去。
吴太后慢悠悠地说道:“你可还记得,哀家罚了一名嫔妃在殿前抄《宫规》?”
“竟然是她?!此女对母后不敬,皇弟为何还想着她?”
“皇帝亲自下旨禁了她的足,也算是给哀家面子了。”太后将香深深插入香灰中。“不过,毕竟是做做样子,皇帝终究是不忍她受磋磨的。”
永阳公主不解:“母后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事情有这样巧?皇帝一时兴起想起了这位禁足的才人,刺客又恰巧埋伏在此,给了她护驾的机会?”太后缓缓摇头。
永阳公主惊觉“难道是她为了脱困设计的?”
“她一个才人,还没有那样的本事。”太后瞥了她一眼:“是皇帝。”
“除了当年的梁孺人,女儿还未曾见过皇弟为哪个女子这般筹谋过。母后要任由他这般宠爱下去么?”
吴太后苦笑:“不仅要任之,这璿婕妤,还是咱们的恩人呢。烨阳,你可知,对皇帝动手的刺客,是什么人?”
永阳公主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前朝叛臣吗?此事早有定论,刺客烨早就已经处死了。”
太后摇头,随即深深地看着永阳公主,眸似古井,望之深不见底:“是吴家的人。”这消息让永阳公主险些没站住,耳边传来尖锐的鸣叫声,她扶着侍女勉强站定。太后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忽远忽近“京城知府吴永明。此人不光你不熟悉,连哀家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他本不是咱们本家的,早几代连了宗,入了族谱,也算是吴家人。”
永阳公主颤着声音说道:“刺杀皇帝,是要株连十族的。”
“你皇弟有意要保住吴家,做了这个局。早在行宫所在的昌汉县,刺客就已经伤了这位璿婕妤,宫里的‘刺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若不是皇帝私自带着璿婕妤出宫,那一箭或许就真的射在皇帝的身上。没了皇帝的庇护,蓝氏必将联合其余世家借此机会倾覆我吴氏,到那时,岂有你我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所以母后不能追究璿婕妤出宫一事,往后也不能阻挡了她的荣宠....”永阳公主后怕,跌坐在檀木椅子上。
太后拾起来一串八宝佛珠,在指尖盘绕:“还好,璿婕妤与你淑瑶妹妹交好,哀家先前也敲打过她,现在看来,她不是借宠爱兴风作浪之辈。皇帝本想赐她九嫔之位。哀家以家世、资历不够压下去了,亲自颁布旨意赐她婕妤之位,待遇和九嫔之末同等,暂时成不了大气候。”
“与淑瑶妹妹交好....那她是咱们的人了?”
太后沉默之后说道:“未必。淑瑶被家里养得太过清高,不会做拉拢之事,还得哀家慢慢调教。淑瑶这孩子总算开了点窍,不过距离中宫之位还差得远。她有做皇后的潜质,却没有做皇后的手腕,不是她学不会,而是痴心太过的缘故!”
“母后也莫要心急,淑瑶妹妹还小,陛下也还年轻,天长日久,二人总会走到一起。眼下要紧的,是要让她尽快诞下皇嗣。”
“璿婕妤得宠却不能侍寝,淑瑶时常在她的身边,也能让皇帝多见见,倒也不是坏事。”
“母后说的是。”
刘婵玥初醒的头段日子,李璟为了防止打扰,不许宫中嫔妃探望,让刘婵玥安心养病。有了御医的照料,好汤好药伺候着,刘婵玥的伤口恢复也快,不日便能下床走动。这一日天色晴好,竹里馆的新装也落成了,刘婵玥从恩露殿搬回了竹里馆。
刘婵玥精神头不错,也觉得自己应该开门见客了,求了李璟让姐妹们过来看她。吴淑瑶被太后扣在她的宫中看账了,姜函卿陪着,杨素芸便自告奋勇先去竹里馆看看情况。一晃姐妹不知道多久没有见面了。
素芸特地挑了一件她得宠时宫闱局孝敬的衣裳,打扮的很有精神,好给刘婵玥去去病气。谁知道刚出宫没有多久,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杨美人啊,你这大包小包的,是要去哪啊?”
蓝岚凤眸微狭,唇角含笑,朝着杨素芸扭了过来,很快便和她并排而立。蓝岚身后跟着一顶空步撵,步撵四角拴着金器打的铃铛,抬起来叮当作响,老远就可以让人听见她来了。
杨素芸往旁边侧了一步,垂下头去。“见了充容娘娘,还不行礼?”蓝岚身边的菡萏轻轻地咳嗽一声,狐假虎威起来。
杨素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嫔妾参见蓝充容。”
蓝岚轻触了红玛瑙耳坠:“杨美人讲话轻声细语的,怪不得能博得陛下几日疼爱,就是声音也太小了些,本宫仿佛听不见啊。”
杨素芸大感屈辱,奈何对方品级摆在那儿,也发作不得。她只能耐着性子又行了一遍礼。“嫔妾——参见蓝充容。”
“蓝充容也是你能叫的?”菡萏倒是先发作了。“看来杨美人是没有好好学过这个称呼上的规矩。您只是美人,而我们娘娘是九嫔之一,如今您该尊称她一声:‘充容娘娘’。”
茯苓大为主子委屈:“菡萏姑娘这话从何而来?低位嫔妃见高位嫔妃只需要行礼问安,至于如何称呼,宫规并未对此有规定。”
蓝岚嘲弄地笑了,斜着眼睛看着杨素芸:“怎么你还当自己正在得宠呢?你可想想,自刘婵玥受伤以后,陛下可曾正眼看过你?”她一面说,一面走到素芸面前去,水葱似的指甲划过茯苓手中要送去竹里馆的锦盒。“怕是连半句话都不曾同你说吧?”
“陛下遇刺,连日来受惊,不曾踏入后宫半步,不曾见到圣上的又何止是嫔妾?”
“是,陛下是不曾踏入后宫,他宁愿在寝宫守着不会说话的刘婵玥,也不愿意见你。你可知道,你差人送进恩露殿的汤羹,他一碗都没喝,全赏了内侍。”
杨素芸从容地说道:“嫔妾厨艺不佳,陛下不爱喝也是常理。玥姐姐是救驾的功臣,陛下自当陪着她,嫔妾对此并无怨言。充容娘娘,嫔妾不明白您要说什么。”
“你当真不明白?”蓝岚这一问意味深长。“其实本宫也不明白,陛下回宫之后日日在你宫里,既然已经有了你在身边,又为何会深夜探访她的竹里馆?你留不住陛下,难道就没有想过原因吗?”
“后宫是陛下的后宫,陛下要去哪里,念着谁,又岂是我等能管的。”
蓝岚看她正经的样子,反而笑出了声:“她醒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说要见你这个好姐妹,本宫看你这些粗苯的东西也不必送过去了。眼下整个宫里的人都在巴结她呢,什么好东西没有,她又岂会记得你?”
杨素芸终于直视了她,眸中带着不屑:“我与姐姐有雪中送炭之情谊,你又岂会懂得。”
“杨素芸你大胆!”蓝岚柳眉剔竖,花容失色,然后将目光投到杨素芸发髻上的那朵鲜花上,眸心一转:“宫里人都学你戴这些花儿的,说是素雅可怜,偏本宫就不喜欢。这些花随手可得,有什么可看的?”
她抬手,悠悠摘去杨素芸头上的那朵花,拢在手心:“本宫喜欢珠饰,越是繁复的,本宫越喜欢。”蓝岚笑弯了眼睛,拢掌将花儿碾碎。“杨美人,今日你言语冲撞本宫,本宫既往不咎。只是要劳烦你为本宫的珠钗亲手制作一匹流苏,要拿米珠穿就,且每一摞珠数要一样,可好?”
杨素芸不言,蓝岚旋即拂袖上步撵“菡萏,把杨美人请到长乐宫。”
“是。”
那一日,杨素芸直到子时才被放回寝宫。琉璃做的米珠粟米一般的大小,孔眼极其细,每次穿一粒犹如穿针引线一次,是最熬人的活计。一匹流苏穿下来,脖颈腰背如受针刺,手腕也酸疼不已。素芸熬得双眼通红,次日见到刘婵玥,也只是说自己被沙子迷了眼睛。





